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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接個人,不然我只能報警了。」
半小時後,梁承開車趕到,T恤運動褲,短髮稍亂,接電話時剛洗完澡。
他步若流星地衝進大堂,在前台找到枕著刷卡機打盹兒的醉鬼,那些年作業寫得晚了,趴在桌上就是這樣的姿勢。
「別看了,人又跑不了。」應小瓊說,「還沒結帳呢。」
梁承像從綁匪手裡贖人,沒問價格,刷完卡看了眼扣款信息,事千四,問:「他跟朋友一起來的?」
「同事聚餐吧,六個人。」應小瓊說,「行了,帶走吧。」
梁承走近,捉住喬苑林的肩膀,挺括的白襯衫下骨骼仍舊纖細,他不敢使勁,將人慢慢扶得直起身。
喬苑林無處依靠,軟著腰往前傾,一頭撞在他身上,還惡人先告狀地說:「怎麼回事啊……」
梁承托起那張臉,酡紅蔓延至額頭,鼻樑冒汗,一雙眼睛醉眼朦朧地分辨他。他怕喬苑林看清楚,想伸手去遮。
不料還未動作,喬苑林像那年發燒吃藥,低頭栽進了他的掌心。
第42章
越野底盤高, 梁承半托半抱把喬苑林弄進了副駕駛。
「我不坐。」喬苑林往外鑽,「……我不坐金杯。」
梁承怔了一下,他把人糟踐出了心理陰影麼, 說:「沒有金杯, 這不是麵包車。」
喬苑林扭頭瞪著方向盤上的車標, 不鬧騰了,轉回頭似是巴結地說:「應哥,你開奔馳了……你和老四都發達了,可得罩著我啊。」
梁承趁人迷糊, 問:「那梁承呢?」
喬苑林眉毛微蹙,大約忍著天大的不痛快, 一張口連嘔帶咳。梁承擰開礦泉水, 捏著下巴給他渡了兩口,說:「我都讓你想吐了?」
「不能吐。」喬苑林嘟囔「飯錢挺貴的。」
梁承感覺在和當年的小屁孩兒對話,說:「吃了好吃的, 高興麼?」
喬苑林一揚手,差點甩梁承一巴掌,然後憤憤不平道:「高興啥啊,他們吃得真快……龍蝦我就嘗、嘗了一口,根本沒吃飽。」
梁承給他繫上安全帶, 關上車門, 返回餐廳大堂打包一份蝦仁燴飯加豆奶。
八年前的豆奶價格沒變,利薄貨少,應小瓊親自去冰櫃拿了最後一盒,嘖嘖道:「這麼多年了,人家還好這一口嗎?」
梁承挑刺:「你們餐廳漲價是不是太多了,花兩千多都吃不飽。」
「這年頭什麼不漲啊。」應小瓊的風涼話賽過中央空調, 「歲數還漲了呢,當年的高中生都參加工作了,沒準兒戀愛都談過好幾回了。」
梁承拎上外賣,說:「那你抓緊,畢竟三十多了還沒脫單。」
應小瓊缺德道:「起碼不像有些人,快三十了還沒脫敏。」
梁承這一把完敗,回到車上,喬苑林歪靠車門陷入「昏迷」,第一次喝酒,上頭上臉,脖頸艷過霓虹色,燥熱,時不時在玻璃窗上亂蹭。
汽車發動,喬苑林在身前抓空,摸索著握住安全帶。少年已經長大,某一刻閃現如初的情態,叫人些微恍惚。
梁承伸出手,蜻蜓點水地觸碰喬苑林的發梢。他不知道喬苑林的地址,如果擅自帶回他那兒,酒醒後尷尬或不悅,對他恐怕會更加牴觸。
經過街角路標,他忽然想到喬文淵和賀婕住的小區就在附近,家裡藥物齊全,就算喬苑林醒來趕他走,好歹還有人照顧。
房子是一樓,喬文淵和賀婕在客廳看電視,聽見車響,臨窗一瞧,見梁承扶著不省人事的喬苑林下了車。
喬文淵當即想到最壞的情況,滿頭冷汗,遙控器摔在地上,衝到玄關推開門。
賀婕追來,問:「梁承,怎麼回事?苑林這是怎麼了?」
「沒事。」梁承說,「他在我朋友的餐廳跟同事聚餐,喝多了。」
酒味淺淡,喬文淵卻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從醫幾十年,見證無數生生死死,這條老命差點被親兒子嚇沒。
進了屋,喬苑林被燈光亮得醒過來,半掛在梁承身上,問:「這誰家啊……」
喬文淵的臉色難看至極,說:「梁承,你鬆開他,讓他自己站著。」
賀婕急道:「你現在發脾氣孩子又聽不懂,先讓他休息,好不好?」
「他能耐大了,明知身體不好,跟人學喝酒!」喬文淵生氣地說,「休息,讓他去,誰也別照顧!」
喬苑林邁著碎步挪到喬文淵面前,表情無辜,仿佛下一秒就要認錯求饒,結果他反問:「喬文淵,你喊叫什麼?」
喬文淵一把摘下眼鏡,瞪著這個不孝子:「我當不了你爸了,誰願意當誰當!」
「你吼什麼吼!」喬苑林酒壯慫人膽,「你不就是個副院長嗎?你很牛嗎?好幾年不管我,你怎麼當爹的!愛當不當!」
喬文淵要吐血了:「你是不是要造反?!」
喬苑林說:「你根本不愛我!就會命令我,愛我就給我買輛車,我也要開大奔!」
梁承:「……」
喬苑林罵完老爸,掉頭看賀婕,情緒愈發奔涌:「還、還有你,你調走後給我打過幾通電話啊?你永遠在忙,有空再婚、生孩子,就是沒時間理我!」
賀婕知道他認錯了,將錯就錯地說:「苑林,不是這樣……」
喬苑林越說越委屈,力氣耗盡,也蔫兒了:「你有了健康的孩子,就嫌棄我了是不是……你們都不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