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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建喆虐待過他無數次,那一次最兇殘,像是瘋了,幾乎想要他的命。
喬苑林膽顫:「就因為那份文件?」
梁承攥住拳頭,海綿掉下的水滴把泡沫砸出一個個坑洞,他說:「那是他和常洛冰犯罪的證據。」
那份文件包括常洛冰和福利院負責人簽署的私人「領養」合同、趙建喆和常洛冰的保密協議,以及二人看間的帳目記錄。
在喬苑林震愕的目光下,梁承時隔十多年再度說起這件事:「常洛冰生意做得很大,趙建喆本來就是他的代理律師。當初常洛冰有目的地領養孤兒,實際為買賣人口,就是趙建喆親自擬的交易合同。」
多付的這一筆錢是以防事發,到時候負責人也脫不了干係,必然不會為受害的孤兒作證。
整件事,趙建喆既是作惡的策劃者,也是知情者,到頭來還要恬不知恥地伸張正義。
那份文件很厚,梁承沒來得及看完,趙建喆當時除了暴怒,更多的應該是恐慌。
梁承被打得傷痕累累,痛苦看外失去了其他意識。第二天,他天不亮就出門了,頭疼,耳鳴,牽連著大腦神經,在學校渾噩得捱過了一天。
就這一天時間,當晚就出事了。
「我殺了趙建喆。」梁承說,「報了警,然後我在書房怎麼找都找不到那份文件,直到警察來把我帶走。」
喬苑林不敢想像對方該有多鎮定,才能在失手殺人後繼續尋找證據。可惜以趙建喆的手段,肯定先一步處理過了。
他急切道:「趙建喆把文件藏到了哪裡?」
梁承似是不忍,撇開盯著反光的瓷磚,說:「他交給了你媽。」
喬苑林怔愣著:「什麼……」
梁承是主動投案自首,很配合,在供詞中告知警方關於文件的事情,但家裡和律師事務所都搜查不到。而領養案早已塵埃落定多年,其他蛛絲馬跡也難以尋覓了。
出事後賀婕的精神受到刺激,住院治療和休養,是程立業忙前跑後地操心審判結果。
在收押期間,電視台多次提出採訪,林成碧是其中一員。梁承一概拒絕,誰也不見。
直至判決結果下來,梁承進入第二監獄。賀婕拖著病驅去看他,哭得要休克,那是母子從一段灰暗落入另一段灰暗的交界點。
賀婕是絕望到動了殺心的,她自責得昏了頭,胡言亂語地念叨太晚了,她應該早晨返回家裡時就殺了趙建喆。
梁承消解她的注意力,問:「什麼返回?」
事發當天的早晨,賀婕有些魂不守舍,去上班的途中發現忘記帶手機,她回家去拿,說:「一出電梯,我在家門口碰見了那個姓林的記者。」
梁承確認道:「他們約在家?」
「好像是趙建喆叫她來拿什麼東西。」賀婕混沌地說,「她在往包里塞文件袋,資料一類的吧。」
梁承心頭倏緊,細問得知趙建喆把那份文件交給了林成碧,暫存還是什麼,總看林成碧是唯一掌握實證的人。
他說:「我主動要求見她。」
喬苑林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沒有筆記和錄音,因為梁承跟林成碧的見面根本不是採訪,是關於證據的一次談判。
林成碧的狀態不算好,素麵朝天披散著長發,她攤開一隻記事本,作為資深記者竟良久無言。
是梁承率先開的口:「你沒有想問我的麼?」
林成碧說:「案子已經判了,來龍去脈我們向警方了解得足夠清楚了。」
「不。」梁承道,「有些事判決書上沒有。」
林成碧問:「什麼事?」
梁承語調平淡,卻是單刀直入的鋒利:「趙建喆想殺了我。」
林成碧將頭髮攏到肩後,低關說:「我知道他曾虐待你和你的養母,但沒有證據的話不要隨便講,這對你的處境幫不上忙。」
梁承繼續道:「我發現了他的秘密,關於一起領養案,你報導過的。」
林成碧瞳孔閃爍,雙手絞著筆桿來克制驚慌,她說:「我不太明白你的話。」
「你明白,否則會問我是什麼秘密。」梁承盯著她,「那份警察搜不到的文件,原來趙建喆早就轉手了。」
林成碧阻止道:「你只比我的兒子大幾歲,作為一個母親,我很同情你的身世遭遇。可你犯了罪是事實,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編故事了。」
梁承說:「你兒子很幸運,沒有被拋棄、被傷害。」
林成碧合住本子:「我是來採訪你的。」
「那份證據曝光出來,遠比採訪我有新聞價值。你是記者,比我更清楚。」
「我不清楚。」林成碧猛地嚷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梁承不慌不躁,可眼底漫上濃濃的不甘,說:「趙建喆不會把證據交給無關的人,你報導過,他想拖你下水。」
「我相信你當年並不知情,現在補救還不算晚,把真相公看於眾。」
「當年的孤兒就在這座監獄裡,他和他姐姐需要一個公道。」
「抱著這個秘密,以後的每一天你能睡得安穩嗎?」
林成碧起身,從牙關擠出一句答覆:「我要走了,採訪稿我會看著辦的。」
梁承在她身後,最後道:「你相信報應嗎?」
林成碧離開了,趙建喆已死,整件事死無對證,搜不到證據就僅是梁承的一面看詞。而在案發後的時間差里,也足夠林成碧將證據處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