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喬苑林被箍得手腳發軟,只有嘴硬:「憑什麼……」
梁承冷靜道:「給你編鈴鐺的時候我在想,你們很合適,至少他不讓你痛苦。走出酒吧,我決定再也不惦記五號那一天了。可你出事了,我就明白,他不行,誰都不行。」
「喬苑林。」他說,「給你的傷害我會彌補,不要別人,好不好?」
咔噠,隔壁門鎖響動。
喬苑林嚇得推開梁承,但仍挨得很近,他平坦的胸膛上下起伏,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剛才對方的坦白。
喬文淵披著外套出來,看見他們一愣:「回來了?桌上有飯。」
主臥有洗手間,喬苑林問:「爸,你怎麼起來了?」
「醫院有事,我過去一趟。」喬文淵囑咐,「你倆有話進屋裡說,別吵著你阿姨睡覺。」
喬苑林哪還敢說,趁機將梁承推出一步,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我哥讓我喝牛奶,沒說別的。」
喬文淵瞪他:「你多大了,喝牛奶還讓別人惦記。」
「沒事。」梁承紋絲不亂,「喬叔,下雨開車小心。」
喬文淵走了,梁承端起牛奶遞給喬苑林,沒有說話。咬破的手指傷口鮮紅,喬苑林接過,迅速關上了門。
門後,喬苑林說:「茶几第一個抽屜有創可貼……我睡了,勿擾!」
初秋的第一場雨下了整夜,黎明延遲,九點多鐘仍陰惻惻的。
喬苑林按掉鬧鈴又眯了一覺,醒來對上床頭的牛奶杯,思緒回籠,什麼彌補傷害、不要別人……是他理解的意思嗎?
洗完澡,他穿了件長袖帽衫,端著杯子去廚房洗。
賀婕上班去了,喬文淵沒回來,他以為家裡沒人,走到門口,梁承在廚房裡做早飯,裹著創可貼的食指微微蜷縮。
「醒了?」梁承瞅他一眼。
喬苑林道:「你今天不上班嗎?」
「調休。」梁承剝好煮蛋,「吃飯吧。」
茶几上的資料轉移到餐桌上,梁承昨晚找創可貼的時候看過,是關於女生在酒店死亡的案子。不過多了一張紙,是他早晨打電話時記下的。
他推給喬苑林,說:「看看有沒有用。」
紙上寫著大概——死者曾接受屍檢,結果顯示死者生前服用鎮定藥物過量。拒調查,死者平時因壓力過大,本就有服藥習慣,所以當時無從判斷一定是酒水有問題。
而且出事後,酒吧立刻消滅證據,等立案調查時已經很難追溯。
喬苑林反覆看了三遍,如今大起底,這個不了了之的案子也許會有轉機,能給死者一個交代。
他妥當收好,問:「你從哪得知的這些?」
梁承原本只是試試運氣,說:「問了鄭宴東,他恰好接觸過這個案子。」
喬苑林恍然想起鄭宴東是法醫專業,說:「他現在怎麼樣,一直在平海嗎?」
「嗯,公安系統,法醫檢測鑑定中心。」梁承道,「如果要詳細了解,可以再聯繫。」
喬苑林說:「替我謝謝他。」
梁承問:「那你怎麼謝我?」
話鋒轉得忒快,喬苑林掐著半個雞蛋傻傻的,用力一捏,蛋黃噗嘰掉進了米粥。許是太滑稽,梁承扯開了嘴角。
「等你忙完這個新聞。」他道,「騰一天給我。」
喬苑林答應了,像迎接一場決定命運的大型考試,之後他想起來便覺忐忑,久違的心跳加速。
在這種狀態下,他不確定工作效率該提升還是放緩,但新聞已經進入最後的製作階段,由不得他干預。
同時,警方正式查封春風酒吧,各種小道消息在梵諦街傳播蔓延。
本周五,耗費一個半月的新聞終於塵埃落定,在八達通獨家報導,標題採用欄目擅長的風格——《春風一夜的背後》
鑑於全部調查是由偉哥引起,被網友俗稱「特大迷情偉哥案」。
因節目時長有限,連播四天。從酒吧的黑交易到那一起命案,再到保健品公司,補習機構,以及柳毅柳剛當年的前科。娛樂、職場、教育、養生,波及範圍之廣,觸動的人群涵蓋各個年齡階段。
如果之前的專訪只是在平海有所反響,這次的新聞在全國都掀起了波瀾。四天的收視水漲船高,極為轟動,八達通半死不活的官微幾乎被留言擠爆了。
酒吧老闆的結局,會員名單,對保健品公司的監管漏洞,職場潛規則……各家媒體紛紛湧入,爭搶著撿他們小欄目剩下的餘音。
節目起始,喬苑林以受害者的身份拉開序幕,在結尾以他的自白來收束全局。
他沒出鏡,僅有畫外音,說:「生活充滿了坑窪,我不慎跌倒了,不但要爬起來,還要廣而告之這裡有坑,要搞清楚這裡為什麼有坑,要警告別人小心,要盡一份力把這爛坑填上。」
話終,字幕滾動,他的名字前不再是「受害人」,而是「調查記者」。
整個新聞中心都在關注這件事,繼專訪之後,喬苑林為八達通,也為自己,又打了漂亮的一場仗。
他以為會獲得極大的滿足,沒想到輕鬆更多一點,壓在心裡的大石徹底消除,連呼吸都輕快了。
欄目組像過年一樣熱鬧,嚷嚷著辦慶功宴,鮑春山難得沒罵人,宣布放假一天的時候還繃不住笑了。
喬苑林這一波大顯鋒芒,拎包下班,每當有人進電梯都朝他打招呼。資深的誇他前途無量,年輕的贊他有勇有謀,可能人家是客套,但他切切實實的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