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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吻戲對他而言從來都是小意思,無奈這次的女主演格外生澀,難以入戲。幾次cut後,導演招呼他們過來復盤剛才那些不滿意的片段,分析緣由。
導演一會一暫停,逐幀點評,從動作到情態,無一不指導。
圍坐的幾人神色各異,張其然平淡看著,女主演則面紅耳赤,點頭受教。
過了會,他取出手機,開始錄攝這段吻戲。
他興致勃勃,難以自已地地想,等回去了就把這段視頻拿給季驚棠看,看她會是什麼反應。
雙手划來划去的導演一怔,分去眼神:「張其然,這是幹什麼?」
男人被打斷,神思還未完全抽離,眼中似隔著霧氣。
漸漸,他反應過來。
下一瞬,有巨響在身體裡驚爆與迸發,好像列車轟隆過境,漫長無垠,最後只剩大片白光與滴滴警笛。
他錯愕,迷茫,以至不知所措。
張其然匆忙按滅手機。
導演以為他在懊惱自己舉動,忙解釋:「沒事啊,你拍麼,又不是不讓拍,別傳給別人就行。」
他卻把手機揣回衣兜,輕輕搖了搖頭。
當夜回到季驚棠那裡,他面色陰鬱地翻箱倒櫃,把女人的衣物首飾全部扯出,一股腦塞進她拉杆箱。
季驚棠驚慌失措跟在後面,試圖阻撓:「你在幹什麼啊?」
「滾。」
他定定看她,吐出一個字,冰寒徹骨,似不會再給任何回頭路。
季驚棠癟起嘴,眼底慢慢滲出了淚:「為什麼突然趕我走,我哪裡惹到你了?」
滾輪軲轆,他不由分說地把她連同行李向外推。
她不依,去抱他,強吻他,一次次被他攔開,扯遠。所有死皮賴臉,全是無用功。
「這個月的錢我會打給你,我們不要再聯繫了。」張其然一眼都不再看,撂下無情的詞句。
轟一聲巨響,女人終於被隔去視線之外。
開始門外還有悲戚的呼喊。
大約是顧及他身份,她不敢叫他全名,只一聲接一聲地喚張小然,張小然。
再後來就是拍打,抓撓,斷斷續續的啜泣,像條無家可歸的小狗。
小狗。
張其然坐在床邊,心跳如雷,一刻不停地深呼吸,他雙手死撐著床緣,按到指節發白。
他曾因劇本里所描述的「心痛得直不起腰」而嗤笑,未免太過誇張,太過虛假。
誰會為愛情如此。
他一定不會。
就算會,也不該是這樣的對象。
張其然枯等一個多小時,直至屋外再無動靜,像死寂的山嶺。
他環顧四周,緩慢起身,走向了那道門。
他停在貓眼前探望,外面僅餘晦暗的走廊,再無一物。
心宕到谷底,他握住門把,想拉開確認,為自己那一絲可悲可笑的僥倖。
忽而有東西從地面竄來他懷裡。
他的腰被死死箍住。
女人的哭喘從胸腔直透內心,在他身前洇出大片滾燙的濕熱:「張其然,求你了,別趕我走,我只有你了,出了這個門,我真的會不知去向,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我不敢想像將來的自己會變成什麼人,成為什麼樣,但無論如何,我都想把今天的自己留給心裡的淨土。」
曾經的台詞原封不動歸還,利刃般劈開了他心口。
張其然周身僵硬,再難動彈。
當時的他驚訝無措,現如今只有滿腔悸動,僅憑一段話就能讓他起死回生,失而復得的悸動。
「明天再趕我走不行嗎,這麼晚你讓我去哪啊……」季驚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已無法組織更多句子。
張其然的手懸在她兩側,漸而握拳。
幾秒後,他張開手指,也放過自己,擁住了季驚棠。
在這個無法自制的回應里,他絕望而清楚地讀到了屬於他的最終判詞,凶吉未卜,但有一點可以確定——
張其然只能是張其然
永遠都無法成為時榮。
☆、15
回到屋內,季驚棠沒忙著整理凌亂的行李,只拉著張其然在床邊坐下,溫言軟語:「怎麼了,方便跟我說嗎?」
張其然抽回自己手,猛搓了下漆黑的髮根:「就是白天在劇組不太開心。」
他當然不會承認是因為對她的在意。
「是哪個大壞蛋,」她也佯裝生氣的模樣,對空氣拳打腳踢:「讓我們張小然這麼生氣。」
張其然彎了彎嘴角,看她鬧。
女人衝著他咧出小白牙,並將腦袋貼來他懷裡:「以後跟我多說說話,有什麼不開心就告訴我,好不好?」
她髮絲馨香,張其然用下巴抵著:「好。」
「哦,差點忘了,」她忽然一躍而起,眼睛燦亮:「我有東西要送你。」
張其然雙手搭床,身姿微微後仰,愜意睨她:「什麼?」
她故作玄虛:「應該是個能讓你開心起來的法寶。」
他微微挑唇,饒有興味。
女人屁顛顛跑去翻衣櫃,從防塵罩中抽出一件嶄新的黑色印花長款風衣,雙手提到比自己還高的地方,展示給他看:「噹噹噹噹~」
張其然沒吱聲。
季驚棠待在衣服後邊:「你怎麼沒反應啊。」
張其然上眼皮略揚,多看了幾眼。入行前他根本不懂這些,一件T恤能翻來覆去穿兩三年,如今高定穿多了,人也耳濡目染,在衣品與質感方面漸有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