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季驚棠馬上乖巧立定。
男人起身,大步朝她走來。
到她身前時,季驚棠半眯起眼,將投懷送抱的姿勢就位。
可男人不似以往買帳,當即揚手。
暴怒的巴掌迎面蓋下。
季驚棠不防,直接被甩坐到地毯上,她左臉頰火辣辣地燙起來,因劇痛雙目涌淚。
剛要啟齒問幾個字,季驚棠腰側又被狠踹一腳,伴隨著鋥亮尖頭黑皮鞋一道摜入體內的,除了力道還有男人含混的罵腔:
「臭婊/子!」
季驚棠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位去了右邊,忍不住扶腰重咳。
臉頰不知何時濕透了,迷離中,她慌忙摟抱住男人粗壯的小腿,不管他怎麼掙都不鬆手,好像颱風天的一隻虛弱小雀,只能死銜一根草莖求生。
她已分不清這一刻的哭饒是真是假:「別打了,爸爸,好爸爸,別打了,求你了……」
有溫熱黏糊的東西唾到季驚棠鼻樑上,好似從天而降的鳥屎。
驚懼噁心之餘,她根本不敢抹去,只能繼續死抱住那條腿——她能仰仗的唯一支點。
祁賓白怒不可遏:「我助理今天收到了一段錄音,你怎麼形容我的?方向盤?老子花錢養你,給你吃穿,給你找戲,原來就是個方向盤?那你又算什麼東西?母狗都不是,狗還知道謝主護住,你呢,滿口放的都是什麼屁,戲也別給我演了,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聞言,季驚棠哭容僵住,渾身冰透,臂彎隨之脫力。
祁賓白見狀,得機收腿,躬身一把拽起女人頭髮,聽她痛得嗷嗷亂喊。
剛要再發泄幾腳,門板上突地傳來動靜。
房內兩人頓住,一時無聲。
祁賓白問:「誰?」
門外人說:「送外賣的。」
祁賓白垂眸俯視:「你點了外賣?」
季驚棠當然認得出這個聲音,但事已至此,她別無選擇:「嗯。」
門外人似乎並沒有幫忙的打算,只在離去前字正腔圓地出聲:「季小姐,你的魚湯麵我放門口了,祝用餐愉快。」
☆、10
季驚棠的角色很快被另一位跟她風格類似的女星取代。
她因外力重擊肋骨斷裂,無法再參與拍攝,只能被迫離開劇組。
然而,這些痛苦在電視劇官博對外宣稱的公告裡,只是一紙輕描淡寫的「意外摔傷」。
居家養傷的那三個月,季驚棠在各個社交軟體里銷聲匿跡。
被趕出富豪花園的她,不得已搬回了家。
家在城郊,非常陳舊的小樓,光照差,滲水漏電是日常。環境致使她的傷病恢復期更為漫長,尤其每天還要忍受母親的白眼與苛責。
她通常躺在床上,不吱一聲,也不動一下,像一枝灰敗凋零的白茶,一條苟延殘喘的喪家犬。
季驚棠的母親好賭,虛榮,拜金,除了母親穠麗的眉眼,季驚棠亦遺傳到了她八成個性。
女兒大部分的收入,都被季母在牌桌上揮霍一空。
家裡的經濟來源從此切斷,得知前因的季母指床破口大罵,嘰歪了很久。
而季驚棠大腦放空,聽不進完整一句話,只能抓住部分關鍵字眼,「不肖、「敗家」、
「當雞都不會」。
季驚棠勾唇一笑,麻木到懶得追究到底是誰促成了眼下這一切。
能簡單下床走動的第一天,季驚棠曬到了久違的日光。
靠在窗邊的她,白得像只瀕死的女吸血鬼,與此同時,她也在微博上刷到了《時間的榮光》這部劇的初版片花。
熱評第一併不意外,女一號郁樂的粉絲霸占高地。
但季驚棠沒想到的是,第二條就是有關張其然的內容。再往下翻,兩位主演各自的評論數量竟難分伯仲。
看來,短短几個月,華晟已為他營銷出不俗的人氣。假以時日,指不定就能與這位流量小花一較高下。
娛樂圈的更迭就是這樣,昨日可立高台,今日也能泯於塵埃。
季驚棠心潮跌宕,急切地去搜張其然的微博,他已經是百萬紅V,認證「華晟藝人,代表作《時間的榮光》」,微博內容寥寥無幾,又很官方,卻都擁有過萬的點讚。
當中自然有水分,這在圈中約定俗成,但跳躍式上升的超話數據與排名足見他確實積累到了一定的粉絲基礎。
而她自己的微博呢,早已蛛網遍布,無人問津。
季驚棠翻看著稀稀拉拉的幾條私信,都是粉絲髮來的,有關心她身體狀況的,有告白她的美貌與演技的。
季驚棠翻來覆去地看,湧出淚花。
這是她傷病後第一次產生這樣強烈的泣意。她死按住鼻子,以免發出更多含混而脆弱的聲音。
可怎麼也撐不住了,她側抵在窗台邊,任由自己涕淚橫流,嚎啕大哭。
—
半年後,季驚棠路過一間餐廳,從高掛牆上的電視機里,瞥見本應屬於自己的「張幼菱」在被另一個女人演繹。
說好的網劇,因可觀的播放量與飆升的口碑升級為上星劇,繼而又創下不錯的收視。
立在玻璃櫥窗外,她看到了與之對戲的張其然。
同時,她也看到了那些因入戲一眨不眨的食客們,那些輕吁「時榮好帥啊」的身穿校服的女孩們。
熒幕里的男人明顯比戲外遊刃有餘,短短几幕,已與角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