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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凌平日吃的很少,因為她有嚴重的胃潰瘍,往往在進食後會伴有胃疼,久而久之就會減少進食。
然而少進食,流入身體的營養不夠,身體就會越來越虛弱,人也會越來越瘦。
陳凌飽受胃潰瘍的折磨多年,到了最近越發嚴重,早已筋疲力盡,既沒心情也沒力氣去對抗疾病,心裡產生了厭倦感,進而就想到死。
畢竟如果這樣拖拖拉拉的活下去,到了外面的世界只會更艱難,不僅要花上一大筆錢療自己的病,也未必治得好,而在監獄裡,她沒有這層經濟負擔,還能通過獄中勞動獲得少量工資。
還有,陳凌在上一次保外就醫的時候,就發現她的胃潰瘍已經癌變,而這些癌細胞也隨著胃部的血液流向全身,也就是擴散了。
這些因素加起來,的確都會讓一個長期被病痛折磨的人,產生輕生厭世的心理。
只是一個即將離開人世的人,為什麼要先將口唇縫合起來呢?
陸儼心裡滑過這個疑點,很快問道:「季法醫,在過去的案件里,你有沒有見過類似這種,明明都要自殺了,卻在自殺之前做出一些自殘行為?」
季冬允:「你指的是陳凌把自己的嘴縫上?」
陸儼:「嗯。」
季冬允:「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見,我也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不過在你來之前,我剛在陳凌的嘴裡發現一些東西。」
陸儼一怔:「是什麼?」
季冬允直起身,揚了揚下巴,示意陸儼看向一旁的推拉車。
車上有幾個金屬盤,盤子裡裝著從屍體中取出來的組織,稍後要進行保存,還要取其中一些組織作進一步檢驗。
而其中一個盤子裡,有一個很小的塑膠袋,就像是裝小藥片的那種,塑膠袋裡有一張疊起來的紙。
陸儼用鑷子將小塑膠袋夾起來,舉到眼前就著燈光,試圖看到裡面寫了什麼。
但紙條疊的很小,而且疊了不止一層,只能隱約看到裡面有字跡,難以分清具體內容。
這會不會是陳凌的遺言?
如果是,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封存,她完全可以和針線一起放在枕頭下,等到屍體被發現時,遺言也會被翻找出來。
而且陳凌已經沒有親人了,還會有什麼話想跟什麼人說?
顯然,將紙條縫合在嘴裡,這個動作不僅是這個案子最大的疑點,也是重點。
從這以後,陸儼再沒提過任何問題。
直到整個屍檢結束,季冬允告訴陸儼,就今天的屍檢內容來看,無論是縊溝的角度,麻繩在皮膚上滑動留下的擦傷痕跡,還是身體外的其它損傷,這些都不像是他殺偽裝自縊,也就是說陳凌是死於自縊的可能性更大,他殺的可能性可以暫時排除,但是更詳細的結果還要等內臟組織檢驗之後。
其實就案發現場來看,陸儼也更傾向認為陳凌是死於自縊。
如果是他殺縊死,在沒有事先下藥,使被害人陷入昏迷的前提下,被害人被繩索勒住脖頸一定會劇烈掙扎。而在掙扎過程中,被害人的頭髮、脖頸和身體上都會和床鋪或是地面發生摩擦,留下很多痕跡,被害人還會下意識去抓撓脖頸,試圖解開繩索,還會去抓攻擊他的人,那麼兇手的皮膚上就很容易留下抓痕,受害者的指甲里也有機會提取到兇手的DNA。
當然,也有兇手會用掐頸、捂住口鼻,甚至是壓迫胸部的方式,先讓受害人死亡,再偽裝成自縊現場。
只是他殺偽裝現場和自殺現場有顯著不同,加上陳凌的死等於是在「密室」中發生,同「密室」還有四名女囚。如果偽裝現場反而很容易被拆穿,獄偵科也不需要打報告請外援。
最主要的是,獄偵科既然請求協助,那就說明陳凌案不同於一般囚犯自殺案,或許在她背後還藏著其他秘密。
又或者,那些事和這個字條有關?
*
陸儼從解剖室里出來,在更衣室里換衣服時沉思許久,直到看到張椿陽發來的微信。
等陸儼來到電梯前,一抬眼,就看到不知等在那裡多久的薛芃。
薛芃表情很淡,不夾雜一點私人情緒,可她的目光卻很直接。
陸儼一頓,剛走上前,就聽薛芃說:「這個案子我仔細想了一下,有個問題我要先說清楚。」
陸儼站定了,兩人都沒有按電梯。
陸儼:「你說。」
「之前你問我,方紫瑩為什麼要選擇這個時機跟我做『交易』。」薛芃停了一秒,繼續道:「這件事我想過了,的確很奇怪。案件凌晨發生,上午開始取證,從案發現場來看只能初步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目前來說,就算是經驗再豐富的辦案人員,也不敢在現階段下結論,而且目前也沒有鎖定犯罪嫌疑人,方紫瑩為什麼這麼著急找我談條件?這也太此地無銀了。」
陸儼點了下頭:「這點的確說不通,好像她知道有人會把陳凌的死算在她頭上,這麼迫不及待的站出來『澄清』,反而惹人懷疑。」
薛芃沒接話,只是抬手按了下電梯按鈕。
陸儼就盯著頂上的數字。
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氣氛一下子跌落谷底。
直到電梯響起「叮」的一聲,門開了,薛芃側過身,這才再次開口:「還有一件事。」
陸儼剛要抬腳,又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