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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芃一時沒懂:「接下來要做的事,是什麼?」
陸儼笑道:「準備好如何面對外界,面對輿論,面對網上那些『惡有惡報』的呼聲,還有如何維護霍家的顏面,如何將損失降到最低,挽回形象。」
薛芃愣住了。
她有些驚訝,可是再轉念一想,又覺得很符合霍廷耀的思路。
換一個人,家人被綁架,身為家屬,就算不是哭天喊地的,也會坐立難安,一直追問警方調查到哪裡了,家人何時能回來,家人是不是還活著等等。
可霍廷耀坐的比誰都淡定、踏實,好似這些問題都不在他的考慮之內,而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市局裡,無論是陸儼、薛芃,還是其他人,見過聽過的奇葩案件都不少了,接觸過的犯罪嫌疑人也是五花八門,既有腦子不清不楚就犯案的,也有天生犯罪人、惡魔在人間,可像是霍廷耀這種做派的,還是刷新了薛芃的認知底線。
「你的意思是說,他已經開始想後面幾步該怎麼扭轉局面了?」
「無論是政客,還是商人,都要走一步看三步。霍廷耀要是沒這個本事,也走不到今天。」
的確如此。
當年在江城稱雄稱霸的承文地產,大廈傾頹,轟然倒塌,下面多少公司、企業等著看熱鬧,等著撿便宜。
結果到後來卻是霍氏集團脫穎而出,一家獨大。
這要是沒點本事,怎麼可能做到。
霍廷耀不僅眼光長遠,手段老辣,運氣也實在是好。
薛芃說:「我還記得在咱們臨走之前,他突然提到了秦副市長。」
陸儼笑了下,但笑意卻未及眼底:「是啊,他是在暗示一些意思給我,也是在警告我。」
「我回來也想過,但我想不通,只覺得是用秦副市長來壓你一頭。」
「不止。國是個人情社會,無論是在政界還是商界,除了要維持表面上的一團和氣之外,要爬得越高,就需要有一個不成文的共識。」
「共識?」
薛芃聽的很認真,這一刻又忽然覺得陸儼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其實類似的感覺以前也出現過,尤其是當他分析起政商形勢,上下級之間的相處之道時,才會顯現出這樣一面。
「所謂共識,就是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就算兩人現在有矛盾、糾葛,也都是要做大事者,這樣的人不會拘泥於小節,更不會著眼於一時意氣之爭。在面上,就是你我互相讓一步,不可能有人永遠在贏,也不可能有人一直在輸。他提到秦副市長,更深的意思就是讓我明白,別做得太絕,他們霍家是受害者,他們要料理家事,而我只是負責查案,不要去挖掘他們家的隱私。」
「而且霍家現在是江城商界的門面人物,站在政治角度上,很多地方都需要它,這也是政績。要是我因為一個案子,就把這個門面人物『曝光』了,霍家的面子事小,政府和江城市的顏面事大。簡而言之,就是讓我顧全大局,念及秦副市長和我的關係。」
若是換一個人,陸儼是絕對不會說一個字的。
這種局面,內里複雜的人情世故,他早就看在眼裡,只是心照不宣。
這些東西薛芃未必會深入去想,因為那和她的世界無關,也不是她願意考慮的事,她只會覺得麻煩,還不如做實驗來的有趣。
所以陸儼也只是聊到皮毛,點到即止。
而在這裡面,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即便他看到了,也不便說破。
當年承文地產倒台,影響的不僅是江城的形象和經濟,還牽連了一批政府官員。
老百姓都不傻,誰都明白要養出顧承文那麼大一條蛀蟲,沒有多年來江城政府的「裝傻充愣」,也不至於成就出顧承文。
老話都說,官商勾結,這放在哪個時代、朝代都是一樣。
當然這種說辭也不能以偏概全,畢竟也不是人人如此,只是存在著這種現象。
那年,江城市政府也下馬了一批官員,而後走馬上任、平息亂局的便有秦博成一號。
在那樣的輿論壓力和政商亂局之中,秦博成立了不少功,這也為他日後升為副市長奠定了基礎。
這幾年,秦博成穩中求勝,也作出幾件功績,不追高,也不追快,走的是穩紮穩打的路線。
而在商界,走了一個顧承文,又來一個霍廷耀,這個門面人物總需要有人站出來。
換句話說,如果霍廷耀被人挖出什麼驚天黑幕,還坐實了,那麼連累的絕對不僅是他霍家的產業。
自然,陸儼是不相信秦博成會和這種人勾結,但如果霍廷耀出事,江城形象必然受損,那麼到時候可能就會有其他人抓住這個小辮子,趁機做文章。
所以當陸儼和霍廷耀對話結束後,霍廷耀突然提到秦博成,這其中必然是摻雜了幾分威脅的成分的。
一邊是一損俱損,另一邊是顧全大局。
陸儼一聽便明白了。
……
到了晚上八點,薛芃還留在市局裡加班,陸儼已經驅車離開。
在離開之前,陸儼先給齊韻之撥了通電話,問秦博成是否在家。
齊韻之說:「哎,都回來一小時了,我們剛吃過飯,怎麼,你要過來?那我趕緊讓阿姨再做兩個菜。」
陸儼隨口應了,直到齊韻之將電話遞給秦博成,才問:「秦叔叔,有點事我想和你聊一下,您待會兒有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