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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堯遠起先還以為薛芃就是死撐要面子,也親眼見過她實習的時候被叫去給正在解剖高腐屍體的法醫季冬允當輔助,聽說她那天剛給屍體拍了三張照片,就忍不住衝出解剖室大吐特吐,很久都沒回去。
直到季冬允叫痕檢科再派一個人過去,大家才見到薛芃扶著牆回來了,她臉色比紙還白,白里還透著青,可嘴上卻一個字都沒說,重新穿好裝備,再次端起相機,一直撐到結束。
像是那種高腐屍體,顱骨一開,綠湯就流了一盆,更不要說那驚人的惡臭和肚子裡存活的小生物了。
那陣仗,別說是痕檢,就是法醫,剛接觸時也都是吐過來的,那下意識的生理反應,是人都會有。
就在薛芃吐完的當天中午,孟堯遠看她臉色像是隨時都能厥過去似的,知道她那幾天肯定見不得肉,就好心跑到食堂打飯,還特意給她帶了兩個素菜。
其實薛芃一點胃口都沒有,可她看到綠油油的蔬菜,還是對孟堯遠笑了一下,就著米飯慢吞吞的吃了。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孟堯遠覺得薛芃也沒有那麼高冷。
幾天後,馮蒙又喊人去現場,還特意囑咐了一句「做好心理準備啊。
這話一聽就讓人心裡發毛。
可薛芃又是第一個舉手的。
孟堯遠一愣,覺得她肯定是失心瘋了,還問她:「我靠,你還沒吐夠啊!」
薛芃笑了下,只說:「也許再多吐幾次,我就能習慣了。」
孟堯遠:「……」
孟堯遠沒辦法,也只能跟著去了。
這事換做別人能躲就躲了,但孟堯遠不敢躲啊,一來他也是直接跟馮蒙的,還是和薛芃同期,二來他是個大男人啊,這種時候哪能認慫?
結果,這樣的事一出接一出,薛芃始終「樂此不疲」,自虐上癮,孟堯遠卻是趕鴨子上架,有苦說不出。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差不多一年,孟堯遠才從最初的頂著薛芃給的壓力上場,到後來開始習慣跟薛芃組隊搭檔,再到現在,出現場要是少了薛芃,他都覺得不夠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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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孟堯遠跟程斐科普完待會兒的注意事項,也沒有忘記發微信跟薛芃通個氣。
同一時間,薛芃也正在趕去女子監獄的路上,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掃了一眼手機,剛好看到這樣一段:「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刑偵支隊來了個新副隊,而且登場方式特別別出新裁!就昨兒個,這位副隊親自打了報警電話,正好我值夜班,就落我手裡了。你猜怎麼著——死者是酒吧老闆,案發現場是自己的辦公室,死因初步推斷是氯胺酮中毒。我們到的時候屍體還是熱乎的!」
薛芃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過來,腦海中快速掠過幾個關鍵信息,跟著問:「新來的副隊,怎麼會剛好出現在案發現場?」
孟堯遠:「哦,我聽說,好像死者是這個副隊的特情線人,副隊約好了去拿情報,沒想到變成收屍了。而且案發現場的辦公室門虛掩著,兇犯是從窗戶進來的,門口的保鏢一點察覺都沒有,現場也沒有掙扎和打鬥痕跡,這說明兇犯和死者是熟人。」
孟堯遠描述著幾個疑點,薛芃一邊聽一邊琢磨著,這新來的副隊第二天就要到刑偵支隊報導了,按理說禁毒那邊的工作包括特情線人多半也應該交接出去了,沒有道理再插手禁毒的事,怎麼前一天還跑去跟線人拿情報?
這人到底是責任心太重,還是立功心切,吃著碗裡看著鍋里?
薛芃趁著綠燈亮起之前,回了四個字:「有點意思。」
孟堯遠立刻嘚瑟起來:「是吧,我就知道你感興趣!哦,還有,雖說這新來的副隊的脾氣、性格我是還沒摸清楚,不過這幾個月,禁毒那邊就屬他『名聲』最響亮,隔三差五的就能聽到林隊發脾氣,基本都是衝著他去的……怎麼樣,都提示到這裡了,能猜著是誰了吧?」
聽到這,薛芃眉頭下意識一皺,腦海中很快浮現出一道人影。
只是她還來不及說話,再一抬眼,女子監獄已經近在眼前。
市局的車先到了一步,薛芃的車駛近了,剛好見到馮蒙一行人從車上下來,孟堯遠把手機揣進兜里,正在從後備箱裡拿工具。
薛芃停好車,快速走向馮蒙。
「老師。」
馮蒙笑著點點頭,按照老規矩,先鋪墊一句讓薛芃有個心理準備:「不出意外,今天又是個大夜班。」
馮蒙親自帶隊,還把痕檢科幾個能幹的都叫來了,這就意味著今天的「主戰場」一定很刺激。
薛芃吃了這劑預防針,也跟著笑了:「昨晚那出我沒趕上,今天可要加倍補回來。」
孟堯遠聽了,湊過來說:「嘖,出現場這麼來勁兒的,全市局也就你一個!」
薛芃掃過去一眼,剛要開口,目光卻越過孟堯遠的肩膀,看到和幾步開外那道正在和方旭說話的背影。
那人身材高大,腰背筆直,薛芃逆著光,眯著眼看了幾秒,跟著就見到方旭朝他們這邊指了指。
那道背影也跟著轉身,正是帶隊的陸儼。
陽光下,清晰的映出那立體的五官,眉骨高,鼻樑高,顴骨高,眼窩很深,眉毛和上眼瞼之間的距離較短,嘴唇薄厚始終,卻習慣性的抿著,透出幾分嚴肅。
陸儼略一抬眼,拔腳往這邊走,來到跟前時扯出一抹淺笑,算是以副隊的身份跟痕檢科正式打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