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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芃直接走向年輕男人,背對著車門,聲音很低,也很輕:「常鋒,跟我較勁兒對你沒好處。」
常鋒一頓,跟著皺起眉。
薛芃又問:「你說的朋友呢?他好像遲到了。」
常鋒正要開口,就在這時,又駛過來一輛車,是計程車。
*
計程車開到不遠處停下了,車上下來的還是女人,長頭髮,皮膚很白,頂著一張清純的初戀臉,氣質十分乾淨。
女人見到常鋒,飛快的露出笑容,走上前時卻有些遲疑和尷尬,她注意到薛芃和常鋒的站位,以及兩人臉上都不夠友善的表情。
女人一時不解,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直到她瞥見藍色轎車副駕駛座上的常智博,先是愣了下神,又定睛一看,認出來了。
女人腳下一轉,來到副駕駛座門前,親切的打了聲招呼:「常伯伯,好久不見。」
常智博按下車窗,眯著眼,像是在回憶女人是誰:「你是……」
女人說:「我是艾筱沅吶,您還記得我麼?」
常智博恍然大悟:「哦,筱沅,是你啊,哎,我都沒認出來……」
薛芃側身朝這邊掃了一眼,再看向常鋒,見他一直盯著那邊,面露不自在,他抓著包的手也跟著緊了緊,卻沒有走向艾筱沅。
顯然艾筱沅的出現,令他措手不及。
薛芃問:「她就是你說的朋友?」
常鋒倏地別開臉,眼裡滑過狼狽:「我沒叫她來。」
薛芃把他的所有小情緒都看在眼裡,只說:「你要是不上我的車,難看的只會是你自己。」
常鋒咬了下牙,頜骨映出清晰的痕跡,這回倒是一個字都沒說,抬腳就往車尾走。
他將包扔進後備箱,直接蓋上蓋。
聽到動靜,艾筱沅詫異的看過來,臉上的笑容也收了幾分,隨即和常智博打了招呼,就迎上常鋒。
艾筱沅尷尬的解釋:「常鋒,我原本是想……但我沒想到,已經有人接你了。對不起,我應該提前跟你打招呼的……」
常鋒繃著臉:「沒事,你先回吧。」
艾筱沅點點頭,朝薛芃那邊看了一眼,又對常峰說:「那咱們保持聯繫。」
計程車開走了。
薛芃也坐進駕駛座,正準備驅車離開,這時,監獄大門便又是一聲響,門再次開了。
這回走出來的男人個子不高,年紀應該已經過了四十,皮膚黝黑,身材很結實,臉上映著清晰且深刻的紋路,周身纏繞著陰沉氣。
薛芃只瞥過去一眼,目光就凝住了,隨即就像是回憶什麼似的擰起眉心。
副駕駛座的常智博忽然推開車門,快步朝那男人走過去,步子很快,沒有半點遲疑。
膚色黝黑的男人對上常智博,臉色也不再沉著,一下子客氣了不少。
常智博跟他說了幾句話,他點頭應了。
可是當常智博要拉他手肘,把他往車子這邊帶時,男人卻拒絕了。
常智博也沒強求,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隨即又走了回來。
等車子開出一段距離,薛芃還從後照鏡里窺了一眼,那男人沒有站在空地等人來接他,他仰著頭,對著藍天深吸了兩口氣,很快就往出口走。
他叫陳末生,四十三歲,十年前因為故意殺人罪而坐牢。
但就在前不久,陳末生的案子反轉了,他是冤枉的。
因為十年前的技術還有些落後,因為陳末生當時嫌疑最大,無法拿出不在場證據,又有人聲稱在案發之後曾在現場附近見到過陳末生,同時還有幾個間接證據指向他,儘管陳末生一直說自己是冤枉的,但是當時所有人證、物證都對他不利。
就這樣,陳末生坐了十年冤獄。
*
車子駛上大路,常智博看著窗外,擰著眉頭嘆了口長氣。
薛芃看了常智博一眼,沒說話。
倒是常智博,隔了幾秒主動說道:「聽說他家裡人都走了。」
他指的自然是陳末生。
這件事薛芃倒是不知道,只說:「他不是還有個兒子麼。」
常智博:「走了,連兒媳也跟著去了。」
常鋒的表情也很不好看,忍了片刻,終於蹦出來一句:「據說是因為技術鑑定上有漏洞,當時負責案件的警察急於立功,這才害他坐了冤獄,連家人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薛芃透過後照鏡,對上常鋒不屑且帶著指責的眼神,倒是平和:「任何技術都有漏洞,所以才需要不斷更新。」
常鋒嗤笑:「藉口,都是人為的。」
薛芃沒說話。
常智博轉頭道:「行了,這又不是小芃的錯。」
常智博又看向薛芃,問:「我聽說這次老陳翻案,物證鑑定你也參與了?」
薛芃「嗯」了一聲,目光掠過後照鏡里神情詫異的常鋒,隨即轉向常智博笑了笑:「我只是照章辦事,雖然還沒有找到真兇,但也沒有證據可以直接指證陳末生是兇手。」
這之後的一路,車上三人交談很少。
刑滿釋放原本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薛芃的車上卻坐著一對「仇人」父子,這氣氛自然不會好。
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常家父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外人不方便干預,內部又無法調和,就連這幾年關在同一個監獄裡,彼此之間都很少來往,見面也當做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