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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家醜外揚」,陳礎一定怕,哪有當官的不怕擔責任的呢?可要說立功,人人都會上,這是業績,也是爭臉的事。一件事兩個面,一面壞,一面好,都知道該怎麼選。
薛芃起初聽的還有些發怔,而後轉念一想,這倒符合陸儼的性格,只是他們認識太多年,他平日看上去又額外沉穩,所以她才漸漸忽略了。
這時,陸儼的電話響了,他將藍牙耳機帶上,很快接聽,是上午被他派出去執行其他任務的張椿陽打過來的。
張椿陽一上來便說:「陸隊,我們查到點東西。」
陸儼一頓,剛要說「不用了,協助調查已經結束」,可是話到嘴邊,又在腦子裡打了個轉,隨即道:「說吧。」
張椿陽:「趙楓的家人的確有點問題,前幾年就有涉毒的懸疑,不過因為證據不足,沒告成。」
陸儼眯了眯眼,很快回想起剛才在獄偵科的審問過程。
趙楓口口聲聲都在說,她是被人利用了,她都是在跟劉曉露拿貨,現在看來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趙楓和劉曉露的家人都有問題,雙方在監獄外就商量好,向獄內散貨,要麼就是趙楓利用劉曉露打掩護。
想到這,陸儼問:「那陳凌呢,她那個每個月都去探監的朋友鍾鈺,查到了麼?」
張椿陽:「哦,查到了。不過目前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就是個普通人,結婚了,她和丈夫一家都是江城人,一家人都沒有案底。據鍾鈺說,她最後一次去看陳凌是上個月,幫陳凌送了點東西,後來陳凌就不讓她去了,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陳凌自殺了。」
陸儼:「那你有沒有跟鍾鈺打聽陳凌的背景。」
張椿陽:「打聽了,不過鍾鈺說的就和資料上寫的差不多,她和陳凌的父母都是原來一家化工廠的員工,後來工廠被查,很快就關門了。哦,陳凌的父母在工廠關門之前就死了,這之後就一直和鍾鈺家保持聯繫,不過鍾鈺的公婆好像不太喜歡她每個月都會去看陳凌,鍾鈺每次去都是偷偷去的。」
工廠被查,很快關門?
陸儼皺著眉頭,在腦海中回憶著陳凌父母的職業和工廠名,但那些資料上只是一筆帶過,並沒有詳細描述。
陸儼又問:「那鍾鈺最後一次看陳凌,給她帶了什麼?」
張椿陽:「這事兒說起來就奇怪了,除了一些日用品,一點現金,還有陳凌特別要求鍾鈺,一定要帶一瓶水去,還是湖水。那個湖也沒名字,鍾鈺就知道大概位置,是在江城南區,靠近郊區的地方。鍾鈺說,說陳凌就是在那裡出生的,還說突然很想念那裡的水,就托她裝一瓶。」
一瓶出生地的湖水?
陸儼沉吟片刻,又聽張椿陽交代了一些細枝末節,直到結束通話,陸儼一路沉默著,眉宇始終沒有舒展。
薛芃看了他好幾眼,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陳凌這案子還有下文?」
陸儼一怔,這才醒過神,說:「哦,也不是,就是張椿陽他們去調查陳凌和趙楓的社會關係,有點收穫。」
陸儼言簡意賅,很快就將電話內容的重點複述了一遍。
薛芃聽了也有些驚訝,隨即說:「呵,那還真讓季冬允猜中了。」
陸儼問:「猜中什麼?」
薛芃:「其實我一直都覺得陳凌那瓶水有古怪,但季冬允說,那或許是她想念家鄉,所以裝了一瓶出生地的水,用來緬懷一下,畢竟她已經時日無多了。現在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陸儼匆匆掃了薛芃一眼,見她唇角掛笑,一時也沒接話。
安靜了幾秒,陸儼才說:「不管怎麼說,這個案子已經告一段落,接下來就看獄偵科怎麼處理了。」
薛芃「嗯」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
其實他們心裡都是複雜的,大張旗鼓的去了,卻又無功而返的被趕出來,整個案子都是虎頭蛇尾的,讓人噎得慌。
車子已經開到市局附近,在最後一個紅綠燈前停下。
薛芃看了眼街景,說:「今天是白跑了。」
陸儼看她:「案子方面,大家都白跑了,但我個人還是有點收穫的。」
薛芃轉過頭來,對上他的目光:「什麼收穫?」
陸儼笑了:「我還以為咱們的關係,要一直那麼僵下去了。沒想到跑這一趟,又緩和了。這算是收穫吧?」
薛芃先是一怔,便垂下眼,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轉而又看向路面,說:「那件事……其實,我只是在那個當下覺得不公平,有些生氣。等過了段時間,我就想明白了。我知道你肯定比任何人都更難受,我又憑什麼來責怪你呢?只是後來這大半年,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慢慢地也就疏遠了……」
聽到薛芃這番話,陸儼詫異極了。
但轉念一想,倒也符合她不服輸也不服軟的性子,從高中認識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她「低聲下氣」的說話。
其實陸儼心裡也清楚,薛芃只是看上去比較冷,對誰都酷酷的,不愛笑,實際上只是她不擅長處理多遠的人際關係,還會尷尬,索性就板起臉對人,這樣最省事省心。
而且在她的觀念里,與其把時間花在人際關係上,倒不如多看幾本書,多鑽研幾項技能。所以一旦和人有了誤會、分歧,導致隔膜,就算事後想明白了,也不知道該如何「修復」,多半就會像過去一樣冷處理,只要不去周旋,就不會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