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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儼一頓,正欲接話,就又聽到她說:「就算你是警察,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保護我的安全,就算你有這麼多時間,你就能保證我會無災無難麼?大家都一樣,出了事還得靠自己。」
此言一出,屋裡安靜了許久。
陸儼眯著眼睛,看著半垂著臉的艾筱沅,琢磨著她話里透露出來的意思,忽然間明白了。
敢製造出這麼大動靜去殺人的,不僅是膽大包天,也許還有足夠雄厚的背景和勢力支撐這些人。
常鋒的爆炸案,可能最終抓到的不是幕後主使者,只是個下手的,而艾筱沅大約是知道背後是誰,只怕這個案子了結之後,自己也會面臨清算。
在這股勢力面前,她認為沒有人可以依靠,只能夾緊尾巴做人。
思路走到這裡,陸儼嘆了口氣,既是明白她的難處,也是失望:「所以,你要選擇永遠沉默下去。」
艾筱沅沒說話。
陸儼:「既然如此,我沒有問題了,待會兒會有民警送你回家。起碼在這一路上,民警會保護你。」
話落,陸儼便站起身。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艾筱沅突然看向他,追問:「常鋒他,真的……」
陸儼一頓,卻沒有轉身,他的手已經落在門把上,只道:「我想,你應該心裡有數。」
……
幾分鐘後,艾筱沅被南區分局的民警送走了。
陸儼走出分局大樓,對著夜空呵了口氣,卻沒有急著離開。
等他走了兩步,再一轉眼,見到有個人蹲坐在旁邊的地台上抽菸。
正是夏銘。
陸儼楊了下眉,走近時,夏銘也從台上起身,拿出半包煙:「來一支?」
陸儼擺手,隨即問:「這案子你怎麼看?」
夏銘笑了下,反問:「那要看,是站在刑偵的角度上,還是站在我個人的直覺上了。」
陸儼想了下:「有什麼不同?」
夏銘:「如果是前者,我會回答你,這案子其實難度不大,現場找到那麼多證據,要抓到兇手是遲早的事。」
的確,無論是黑火藥來源,現場布置,或是順著常鋒、李成傑的人物關係去查,又或者是調附近的交通監控,早晚都能鎖定犯罪嫌疑人。
陸儼笑了下:「那後者呢?」
夏銘又抽了一口煙,吐出來,對著前面的空地,說:「這麼大的動靜,這種有恃無恐的排場,我做刑警十來年,就只見識過一『次』。」
陸儼很快意會:「你指的是,七年前從『承文地產』背後扯出的器官販賣、基因藥、買兇殺人那些犯罪事件。」
夏銘點頭:「那年我可算是開眼了,因為牽扯重大,其中好幾件都是發生在我們南區地界,我當時還是副隊,因為參與偵破調查,還立了個三等功。」
說話間,夏銘又蹲下來。
陸儼也提了下已經皺巴的褲子,坐在台上。
就聽夏銘說:「咱們都是刑警,我相信大家都一樣,既相信證據,也相信直覺。怎麼說呢,雖然這個爆炸案的手法,和當年我們調查『承文地產』的一系列犯罪活動不太一樣,可是這個無法無天的膽量,讓我覺得很相似。」
陸儼沒接話,和夏銘一樣看著前面的空地。
他明白夏銘的意思,在這件事上他們觀感一致。
如果只是兇狠之輩,就算手段再極端,也未必能在李成傑手上討得便宜,更遑論將他炸成肉塊。
在艾筱沅被帶到南區分局之後不到半小時,立坤的人就來了,這就只有一種可能,她被人監視了。
炸彈狂徒再加上立坤的人,既有暴力又有法律,這就不是所謂兇狠之輩的格局了,這意味著背後有一股強大的勢力,有足夠的金錢和權勢,既能請來殺手,也能用法律保駕。
放眼整個江城,有門路,有人脈,有能力做到這一步,最主要是還得有足夠的膽量去做,還真是應了夏銘那四個字:有恃無恐。
此人必然十分篤定,就算懷疑到他頭上,也掌握不了實證將他定罪,前面一定有人為他擋槍,又或者他自信有足夠的關係可以抹平。
而最終這個案子,就會定性為一般的爆炸案。
思及此,陸儼淡淡道:「的確,無法無天。」
夏銘收回目光,看向陸儼,將嘴裡的煙屁股拿下,問:「你有想法?」
陸儼也看過來,仍是出奇的平靜:「如果我說,我想動一動這隻大老虎呢?夏隊有什麼建議。」
夏銘眼裡流露出驚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老實說,我就是個大隊長,當年承文地產的案子也不是我偵破的,應該說是所有證據都到位了,一切都水到渠成,我就是撿了個便宜。哦,那案子怎麼回事,你應該也清楚吧?」
陸儼頷首:「是顧承文的女兒顧瑤,她收集了十年的證據,每一件都是罪不可赦。」
夏銘:「是啊,這事兒要是換做咱們刑偵和經偵,再加上檢察院各部門一起配合,去查承文地產的老底,這些犯罪分子是不會配合的。咱們的人只能從外圍滲透,難度相當大。除非內部高層有人,人家還願意做線人……這樣保守估計,就算所有部署都到位,內外配合的也好,也得三五年,但是在這段時間裡,會被銷毀多少犯罪證據,那就不好說了。」
是啊,當初要不是顧瑤收集了十年證據,而且連自己都不放過,又怎麼會有後來的大廈傾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