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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天方紫瑩才會那麼衝動?
薛芃倏地笑了。
陸儼看了她一眼,問:「笑什麼?」
薛芃:「笑方紫瑩啊。其實我原本還想,要不要找個機會去探監,把該問的都問了。但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她就是一時糊塗,連我姐的事都敢拿出來編瞎話,做事不顧後果,難道就不怕我拆穿她的謊言。」
陸儼沒接話。
隔了幾秒,薛芃話鋒一轉,又說:「哦對了,有個事我得告訴你。」
陸儼揚了揚眉:「什麼?」
薛芃:「在你審問趙楓的時候,我看到陳礎接了個微信,應該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消息,他看完以後臉色都變了,而且很快就去打斷你們的審訊。我總覺得,那微信應該和趙楓和這個案子有關。」
陸儼沉默片刻,先是皺眉,隨即又好像在思考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從外面運毒進監獄,一定要過檢查這一關,要麼就是買通民警,要麼就是買通工人。監獄是陳礎的管轄範圍,誰最有可能是這個缺口,咱們不清楚,但他心裡肯定有一個範圍,也許在陳凌案之前,他就鎖定了幾個人。陳凌出事後,表面上,是咱們在調查陳凌案,暗地裡,陳礎肯定也在做事。」
薛芃:「所以,就在那個時候,陳礎調查出結果了?」
「既然有了結果,那自然就要送客。家醜不可外揚,事情發生在獄內,他肯定要關起門來善後,就算要上報處理,他的上級也是獄偵處,絕不可能讓咱們插一腳進來。不過看陳礎的反應,起碼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薛芃問:「什麼?」
陸儼笑了下:「這條線是瞞著陳礎展開的,應該是他底下人幹的。」
薛芃:「當然會瞞著他了,他是獄偵科的科長,難道搞小動作還要問他是不是要一起參與麼?」
陸儼的笑容漸漸轉冷:「上下買通,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薛芃一怔,沒說話,可她卻知道陸儼指的是什麼。
六、七年前,某地的男子監獄就發生過類似的醜聞事件,而且情節相當嚴重,裡面竟然有服刑犯人可以肆無忌憚的喝酒,用手機,還能在監獄領導辦公室喝茶聊天,獄內更是私藏大量現金方便受賄,還將無期徒刑減少至二十年以內。
自然,在那期間也涉及了一些販毒活動,就以監獄內為毒品上線,利用手機和外界聯繫,遙控指揮社會上的毒販分銷散貨。
可想而知,這種事是紙包不住火的,戳破之後轟動全國,所有涉案人等雖有在逃,後來也都被抓捕歸案,絕不姑息。
薛芃喃喃道:「這種死不悔改的,我真是不懂。難道是為了追求刺激,鬼迷心竅,還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安靜了兩秒,陸儼才說:「不是當事人,根本無法體會。就像是我之前干禁毒,看到很多戒毒又復吸的,我也不懂為什麼。別說是我,連林隊都說,他幹了半輩子禁毒,見過的聽過的都算上,就沒有一個真正戒毒成功的。哪怕是專家他們的心理分析再到位,自己沒經歷過,根本無法體會。」
經陸儼一說,薛芃才想起來,曾經就有一個受過表揚的戒毒明星,都戒了二十年了,卻在第二十一年又復吸。
戒毒難,是因為一旦停止吸毒,身體就會非常不舒服,甚至痛不欲生。可是戒毒了二十年,按理說那種痛苦早就消失了,淡忘了,怎麼還會復吸呢?
薛芃就曾見過,一個被抓捕的吸毒者,被送上車了,還在說:「你真應該試試,你試了就會理解我了,那種感覺終身難忘!」
戒毒,遭受的是生理上的痛苦,這種痛苦是有機會拔除的,可是在心裡埋下的魔鬼呢,它一旦住進去了,就永遠都不會出來。或許那些服刑出來沒多久,又繼續犯罪的,也是這種心態。
車子又經過了幾個路口,兩人一直沒有對話。
眼見市局沒多遠了,陸儼才忽然說:「等這個案子了斷了,方紫瑩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一點。」
薛芃一頓,問:「難道趙楓幾個人不會報復她?」
陸儼:「趙楓、李冬雲恐怕自身都難保。陳礎也不可能包庇,否則早就內部調查,幫忙遮掩了,根本不會讓外人協助。而且……」
陸儼說到這頓住了,薛芃跟著問:「而且什麼?」
陸儼笑了下,很快:「而且我今天就會開始寫報告,把所有細節都羅列清楚,等潘隊出差回來就交給他。退一萬步講,就算獄偵科想要『大事化小』,等潘隊看到報告,一定會跟林隊通氣兒。雖說公安部門是協助,但是刑偵、禁毒既然都摻和進來,獄偵科就必須公事公辦。到時候禁毒和獄偵科就會聯手,一個獄內揪出整條毒品線,一個在獄外追蹤毒品來源。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
潘隊就是潘震生,刑偵支隊隊長,陸儼的頂頭上級,前兩天正在外面出差,今天中午才回市局。
雖說這件事和陸儼已經沒了關係,陳礎也急忙把人趕了出來,但陸儼卻可以用自己的職權,將事情進一步擴大。
市局上上下下那麼多複雜關係,在陸儼腦子裡一梳理,就跟案件調查一樣形成邏輯圈,而他也是這個邏輯圈裡的一環,自然清楚自己的位置,也了解其它環節每個人的性格和風格,比如潘震生,比如林岳山。
就連陳礎,陸儼跟他只是打過一點交道,卻也用這麼短的時間,通過整個事情的邏輯關係,摸清了陳礎在這件事裡的角色和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