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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益東和薛奕的突然離開,令她自小就缺乏安全感,害怕太過投入親情和愛情,就怕哪天老天爺不高興了,會突然把身邊的人帶走。
再加上這些年接觸不少案子,更加明白世事無常的道理。
思及此,薛芃輕聲說:「我以前總在想,只要沒有在乎的人,就不會被傷害,也不用嘗到分離的滋味。一個人生活久了,自然就習慣了。但是陸儼……」
薛芃抬起頭,隔著層層白霧,看向陸儼的眼睛。
他已經放下筷子,專注的回望著她,仔細地聽著她說話。
他的眼神,他的一舉一動,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表現出對她的在意和關心。
不需要說「愛」字,也不需要甜言蜜語,她就能在他的眼睛裡讀到。
薛芃一時覺得眼睛發熱,心裡暖暖的:「這幾個月,我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前想錯了。之前有段時間我對你態度不好,我還諷刺你,你都讓著我,也沒生過我的氣,那時候我真得很任性……」
陸儼怔住了,完全沒想到許個願會帶出薛芃這些話,他伸長手臂,越過桌面握住她的手,問:「怎麼又提到這些了?」
薛芃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垂下眼,說:「有些話一直憋在我心裡,有時候連我自己都看不透自己。那時候你和鍾隸去執行任務,而我在那之前就答應了鍾隸,等他回來就嘗試交往。結果兩個人去,只回來一個,我知道當時的營救行動是有取捨的,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能救出來一個已是不易。」
薛芃深吸一口氣,握緊他的手:「我當時的確覺得不公,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面對可能已經遇難的鐘隸。我問自己,明知道你先被救出來,是因為秦副市長的關係,而我又答應了鍾隸,我是否還能像以前一樣,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維繫和你的關係?答案是,我過不了自己這關。」
「可是到後來經過那麼多事,我才明白……」薛芃終於抬起頭,微微笑了,看著陸儼不知何時皺起來的眉頭,漆黑的眼睛,說:「那天你能被救出來,其實我是有些慶幸的。」
聽到這裡,陸儼輕嘆出聲:「你在我心裡,哪兒都好,就是有個毛病。」
薛芃:「什麼?」
陸儼:「就是凡事都裝在心裡,自己消化,偏偏消化能力又不好。那些東西在心裡堆積的久了,會憋出病的。」
薛芃這才笑了:「那我以後什麼都告訴你,讓你幫我消化。」
陸儼:「這樣啊,那我的新年願望就多了一條。」
……
吃過晚飯,薛芃就帶著巴諾到院子裡玩飛盤。
回來時,陸儼已經清理好廚房,咖啡也倒出來兩杯,而他那杯已經喝了一半,此時正盤腿坐在地板上,翻看著資料。
陸儼的背又厚又寬,身材筆挺,坐下時像是一座小山。
薛芃洗了手,端著咖啡坐到他身邊,十分自然的將頭靠在他肩膀上,掃向他手裡的資料,問:「你看到哪裡了?」
陸儼說:「我找到一些東西,是和高世陽、李蘭秀有關的,不過不多,而且我剛才上網搜過,按照時間來說,應該是你姐放進來的。」
陸儼拿出手機,讓薛芃看他剛才的搜索記錄,再和他手上這份資料進行比對,資料里有兩份檔案,分別指向高世陽和李蘭秀的職業背景。
差不多在十幾年前,李蘭秀從化工廠出來,轉去第三方檢測公司,而這家公司名叫「宏聯」,網上就能查到宏聯的背景投資,其中就有霍氏集團。
薛芃愣了片刻,跟著說:「我爸留下的資料里也都提過,有些工廠就是在應付『考官』,以通過環評和環保驗收為目的,一旦通過之後,就會放鬆力度,投入的維護費用也會大幅度縮減。還有的工廠更過分,不僅在建設上沒有按照規定和農田、河流、村莊保持距離,還直接將污水排入村民們的日常用水中。」
「15年國家出台的『水十條』,就是因為全國的水環境形勢太過嚴峻,而且第三方治理市場也是從那開始大幅度拓寬的。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市場大了,利益就會大,鑽空子的人就會多。我聽我媽說,雖然現在有很多企業為了能排放達標,會投入更多資金去實施污水設施的提標改造,但是其中也不乏有人投機取巧,找第三方檢測公司來製造『合理』數據,而且已經成為普遍現象了。
第三方檢測公司造假的問題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國家也有出台相應的懲罰措施,比如罰款和停業整頓,甚至是判刑。
然而這裡面滾動的巨大利益,還是會令投機者們抱著僥倖心理,將此變成了一場買賣。
客戶找到第三方檢測公司,會提出要求,我給你錢,你給我出「合理」的檢測數據,至於怎麼「合理」,第三方檢測公司來負責操作修改、調整,當然這些「手腳」普通崗位的檢測人員是不會知道的,就算知道也不趕上報。
說白了,就是「利益」在背後驅動。
而照現在的資料看,薛奕補充的這一份,指向的就是霍氏集團投資的第三方檢測公司,而李蘭秀或許就是配合某些工廠投機取巧,參與造假的人。
薛芃轉而又問:「那高世陽呢?」
陸儼翻了幾頁,說:「這裡面也提到高世陽工作的化工廠,他換了幾次工作,有最早發生爆炸的那家會新化工廠,還有後來的豐宇在內的幾家化工廠,都只是提了一筆,從這些資料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等到回市局上班,這一項我也會讓人去查,我總覺得,高世陽背後還有文章,否則你姐不會特意把他的資料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