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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證據上來說,方紫瑩的確是真兇。
所有的不相信,不過是薛芃個人的懷疑,而且還將這份懷疑堅持了十年。
甚至於到現在,即便是聽到常智博親口這樣說,薛芃還是不相信。
薛芃閉了閉眼,想到了薛益東的死,想到了薛奕的死,一時心緒起伏難定,胸口更是疼的喘不上氣。
可就在這時,陸儼伸出一隻手,輕輕落在她的脖頸和肩膀上,一下一下有力的安撫著。
薛芃用力吸了幾口氣,在那力量之下逐漸穩定心神,隔了好一會兒,才問:「常叔叔,你還在麼?」
「我在。」常智博應了,遂嘆了一聲,說:「小芃啊,你已經很優秀了,任何方面都很好,並不比你父親和薛奕要差。我是看著你們長大的,我知道你性格要強,凡事都喜歡憋在心裡,可你有自己的信仰,你是個走正途的好孩子,你也很堅強,唯獨就是太喜歡難為自己……」
聽到這番話,薛芃眼睛不由得酸了,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眼眶裡出來。
她吸著鼻子,抬起頭,直視著被路燈照亮的黑夜的路。
她甚至在想,如果現在薛益東和薛奕還在世,他們會不會也會這樣說。
或許只有親人、愛人,才會這樣告訴她,她很優秀,但同時也心疼她的辛苦,知道追逐著親人們的腳步,很累。
想到這裡,薛芃輕聲說:「我姐有一個筆記本,是我父親送給她的。第一頁有我父親寫手寫的字,那是羅曼.羅蘭說過的一句話,說的是——這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識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它。」
電話那頭跟著沉默了。
可薛芃知道,常智博還在聽,也知道這句話對他,對薛益東,對薛奕,都有一定的影響力。
薛芃說:「常叔叔,那些悲劇咱們都不想看到,如果可以選,我也不希望我的父親、姐姐是以那樣的方式離開人世。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後續如何,總有多種解決辦法,未必要像您現在選的這種。當您將手裡的劍刺進對方身體的時候,對方的劍,也會刺向您。我不認為,這些是我父親想看到的……」
安靜了幾秒,常智博終於開口了,聲音里透著滄桑,和哽咽:「你父親已經看不到了。我也知道,如果他還在,一定不贊同我們這麼做,可是沒辦法啊。小芃,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明知道是錯,還是會去做。我們做這些事,根本不是為了對錯,而是為了心中的理想,為了心裡那道過不去的坎兒。像是霍廷耀那種人,難道要等幾十年後老天爺突然給他一個報應嗎?與其等待,倒不如我們來創造機會。現在前路,我們都已經鋪好了,後面的事,我們已經無能為力,只能靠你們了……」
這番話聽上去像極了「遺言」。
薛芃心裡一驚,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卻不敢打草驚蛇,遂迅速冷靜下來,將話題帶回正題:「我們?您指的『我們』,是不是ST組織?」
常智博一頓,笑道:「你們不是都查到了嗎?」
「是查到了,但有些事還需要和您核實。」薛芃說:「我想知道,這個組織的發起人,是不是我父親……」
常智博說:「自然不是。你父親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既然瞧不上霍廷耀的骯髒手段,又怎麼會讓自己也變成那樣陰謀詭譎之人?我們這個組織,也是在他離開之後,才成立的。一開始就是我們小組內部的人,但是中間歷經十年的波折,我們逐漸發現要找出幕後黑手,要對付他,可能需要做出一些犧牲。可是小組裡每個人的生活都不順利,大家也各有各的私心,再加上十年的時間太長了,你父親的死大家也逐漸看淡了,又怎麼會為了那件事拋家舍業,違法亂紀呢?」
就在小組裡的人一個接一個離開之後,常智博的心智也被消磨殆盡,他也漸漸被迫放棄了,再也找不到繼續下去的動力和理由。
薛芃很快想到了後續,心裡也跟著一涼:「就在這個時候,我姐加入了?」
常智博笑了下:「是啊,小奕的性格敢愛敢恨,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那時候又在青春期,看人看事難免極端、尖銳。有些事,或許連你母親都不知道,其實小奕早就知道你父親的死是遭人謀害,她心裡早已充滿仇恨。她知道時間越久,事情的真相越不可能翻出來,所以……」
說這裡,常智博忽然頓住了。
「所以,她就選擇接近霍家,對麼?」薛芃替他說道。
而薛奕接近霍驍,一開始的動機就是奔著權勢去的。
常智博:「是我沒用,我在那之前始終猶豫不決,不敢做的太狠,太絕,所以一直都沒有查到真兇。要是我早就下定決心,查到是霍廷耀,小奕也不會泥足深陷……」
不,這件事一開始就是錯的……
薛芃在心裡反駁著。
權勢從不會為人所用,它只是在腐蝕人心,驅動人心裡的魔鬼。
霍廷耀利用權勢滿足私慾,違法亂紀,他總有一天會被抓出來。
而薛奕想要藉助霍家的權勢,為查薛益東的車禍尋求便利,從本質上來說,也是在為一己私利。
常智博這時自嘲的笑道:「小奕很有主見,也很聰明,但也正是這些優點,令她太快下了判斷。要不是她當年沒有走那一步,現在的她一定會成就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