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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教父一直以來,學會的就是忍耐,克制一切情緒,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
第一次,有人這麼問他。
小教父低垂下了頭,喃喃道:「我好難受……很痛……」
那是深入骨髓的痛楚。
小教父原以為自己能夠平靜地咽下這苦楚,可在謝小舟的關切下,終是沒有忍住,眼尾冒出了一點水光:「這裡很痛……」
也許是忍耐了太久的時間,就算是訴說痛苦,小教父的嗓音也是平靜的。
謝小舟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頰,感受到上面的溫度熾熱,幾乎要將人融化。
他哄道:「你閉上眼睛,親親就好了。」
小教父相信了謝小舟的話,閉上了眼睛。
謝小舟湊上去,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吻,不包含其他含義,只是溫柔的安撫。
相比於惡魔,人類小孩的體溫冰涼許多。
小教父覺得臉頰上酥酥麻麻的,不知是不是錯覺,身上涌動著的痛楚也隨之減輕不少。他想要看一眼謝小舟,不過還沒等他睜開眼睛,就感覺到後頸一疼,失去了意識。
只有這樣,才能稍微減輕一些疼痛。
謝小舟伸手扶住了倒下來的小教父,撫平了他因痛苦而皺起的眉頭。
短髮女一直沒發聲,直到現在才開口詢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謝小舟費勁地把昏迷過去的小教父扶了起來,說:「我要帶他出去。」
短髮女看了一眼窗外。
現在的局勢不容樂觀,外面都是異化了的人類,不是他們這些小胳膊短腿能夠應付得了的。
短髮女不可置信地重複:「出去?」
謝小舟點頭:「你過來幫我一下。」
短髮女不清楚謝小舟是怎麼想的,但聽到他這麼說,還是走了過去,幫了一把手。
謝小舟將小教父的手臂搭在了肩膀上,費勁地站了起來,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
外面那些人,遲早會找過來的。
短髮女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地掃了一圈,提出了一個建議:「我覺得以現在的情況,還是把他交給天使比較好。」
不能怪短髮女自私,這是面對危險時人類的本能。
為了活下去,犧牲同類都做得到,更不用說是一個NPC了。
謝小舟不擅長用道德綁架,更喜歡用事實說話。他冷靜分析:「你覺得天使話可以相信嗎?他會給你生路嗎?」
短髮女沒有猶豫太久,就果斷地說:「你要做什麼,我幫你。」
謝小舟抬眸,望向了不遠處的建築。
在灰濛濛的天空下,鐘樓依然挺立,時針與分針不停地走動著,每一格都代表著時間的消逝。
「時間。」謝小舟呢喃了一聲,轉過頭對短髮女說,「我們現在被困在過去的時間,需要回到『現在』,才能完成拍攝。而這個關鍵點在於時間。」
而鐘樓的存在正是代表時間,或許,鐘樓能夠讓他們找到回到「現在」的路。
這只是謝小舟的猜測。不過,孤兒院的每一個角落他們都去過了,只有這鐘樓未曾進入。
排除所有的可能,剩下的那一個,那就是真理。
謝小舟用小小的身軀攙扶住了昏迷的教父,緩慢地走出了禁閉室。
短髮女見狀,不由問道:「你幹嘛要打暈他?這樣走多不方便。」
謝小舟也知道這一點,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笑了笑說:「可能只是我的一點私心。」
小教父受得苦楚太多了,如果能夠讓他減緩一些痛苦,也是好的。
懸浮在教堂上空的天使將這一幕收入眼中。
按照它的想法,這些人類應該迫不及待地互相殘殺,讓惡魔明白,他這樣骯髒的存在是不配擁有美德的。
可是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人類存在,愚蠢到去幫助一個惡魔?
天使有些憤怒:「你們還想抵抗嗎?人類還有低賤的惡魔,就不應該存在……」
「你們會死的,會陷入無盡的悔恨之中。」
天使的聲音來到了孤兒院的每一個角落。
被異化的人類仰起了頭,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
光球中,出現了這一幕。
教父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仔細觀察,可以看見眸中多出了一抹情緒。
這些事情,他曾經經歷過。
在天使的遊戲場中,那些平日裡遵守規則滿口美德的人,都變成了奇怪的模樣。
為了活下來,那些人露出了猙獰的臉龐,拋棄了以往的堅持,欺騙、羞辱、欺騙……一幕幕上演著。
那是比深淵還要骯髒的黑暗。
教父認為,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那些人有罪,但罪不至死。
而他們的死,則是來源於教父身上的罪惡。這罪孽就如同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可是這一次,有人堅定地站在了過去的「他」身邊,認真地說——不是他的錯。
天使還被吊在半空中,看不見光球中的情景。它察覺到教父情緒發生了波動,還以為事情成了,眼睛中冒出了惡意的笑:「怎麼樣?他做出了什麼選擇,你滿意嗎?」
教父的聲音低不可聞:「或許……是滿意的。」
***
禁閉室距離鐘樓只有一小段的距離,但走起來格外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