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頁
踹開那緊閉的門扉一看,裡面的光景讓白松和青竹都變了臉色,他們同時感到公子的氣息已經變了,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陰沉和暴戾,令人膽寒。
那楊東聽見動靜也回過了頭來,本是一副□□薰心被人打斷不耐煩要發怒的模樣,結果一看清來人是誰便立即驚恐起來。
江左之地,恐怕無人不曾聽說過齊二公子的盛名,傳聞之中那是位湛然若神的世家之後,而此時回頭一看,卻見他背後是滿天風雷暴雨,竟隱然而有殺伐之氣,陰厲得很。
楊東整個人駭住了,又強忍驚懼連滾帶爬地跌下了坐床,跪在地上看著齊嬰瑟瑟發抖,想要開口卻不知該再說什麼,臉色慘白如紙。
「齊二公子!這、這……」
他話還沒說到一半,便見那位徑直從他身邊走過,竟是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給他,只快步朝坐床上的那個小丫頭走去,一把就將人摟進了懷裡。
齊嬰是騎馬來的,因來得急,連蓑衣都未顧得上批,彼時渾身都已經被雨淋得濕透。他本不想過了濕氣給沈西泠,可那時卻也顧不上這些了,只環抱著她,急急地上下打量她一番,見她右手的手腕有一圈明顯的紅痕,衣服也已經被扯得有些凌亂,若他再晚來一步……
他甚至不敢繼續想。
齊嬰強壓心中翻湧的情緒,極快地幫她把衣服理好,把人牢牢護在懷裡,接連低聲喚她:「文文?文文?」
一連喚了兩聲小姑娘都沒有反應,她兩眼放空,好像已經被嚇懵了,連神情也是木然的,就如同三年前他頭回見到她時,她跌坐在城門口雪地里的那個樣子。
一下子就把他的心揪得痛極。
齊嬰閉了閉眼,再抬目時眼中便儘是冷銳的凶光。
一旁的青竹眼前忽而一花,只見劍光一閃,卻是公子極快地抽出了白松腰間的劍,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劍鋒已經橫在了那楊東的脖子上!
公子動了殺心!
那楊東見狀也是大駭,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只見暴雷聲里那位傳聞之中矜貴高華的齊二公子正手執刀劍俯視著他,眼神冰冷如同在看一個死人,他方猛然想起坊間那些有關於他的傳聞。
「其貌也君子,其心也修羅」——竟果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玉面羅剎!
一旁的青竹看出公子真要殺這楊東,也是大驚失色,一時也顧不得僭越連忙上前阻攔,大聲道:「公子三思!這可使不得!」
公子是生殺予奪的權臣,言語之間便可決定萬人生死,不說今日小小一個楊東,三年前便是蔣勇一個從四品的武官都是說殺就殺毫不遲疑。
但楊東和蔣勇畢竟不同。
當年公子殺蔣勇是情勢所逼,為大局著想不得不殺,可這楊東卻不是官身,一個平民百姓被當朝樞相一劍殺了,坊間該如何傳聞?公子若為私情殺人,還不被有心人拿住把柄暗中下絆?何況這楊東是傅家蔭蔽下的、背後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一殺背後便會引出若干麻煩,最後萬一引火燒身又該如何是好?
青竹也怒於這楊東的所作所為,可眼下為了公子他必須阻攔!由是這麼一想,青竹便橫下一條心擋在了楊東身前。
齊嬰神情冰冷、一身的煞氣,抬目掃了青竹一眼,鳳目之中的冷沉之色令人驚懼。
他劍鋒不動,冷聲說:「讓開。」
區區兩個字,卻讓人感到上位者的無盡威壓,竟是如此的震懾人心。
楊東已經駭得癱軟在地,青竹也幾乎要頂不住這樣的壓力,恰這時他忽而聽見白松說:「公子,小姐她……」
只是這麼不清不楚的一句話,便立刻引開了齊嬰的注意。
他匆忙回身去看他的小姑娘,劍鋒也從楊東脖子邊移開了,青竹只感到渾身的壓力驟然一松,竟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他一邊平復著緊張一邊扭頭看向白松,正巧白松也在看他,兩人互相點了點頭。
那頭齊嬰又回身看向沈西泠,小姑娘已經有點回過了神來,開始感覺到害怕,也不知她是怕的還是冷的,渾身都在輕微地發抖。
齊嬰心疼已極,隨手就丟了劍,騰出手來小心地半摟著她,順著她的頭髮又喚了她一聲:「文文?」
沈西泠空空茫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終於認出他來了似的,眼中一下子浮出委屈和驚恐之色,緊緊攥著他的前襟不鬆手,眼淚也啪嗒啪嗒地開始掉下來,看著他說:「……公子?」
他見她終於回過神來了,心中稍定,立即應了她:「嗯,是我,我來了。」
聽見他的話她的眼淚卻掉得更凶,嗚咽聲也更大了起來,就像她小時候每一回受了欺負時一樣,一見到他她就開始委屈了。她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襟,聲音哭得斷斷續續的,小聲對他說:「我……我想回家……」
他一顆心幾乎要被她揉碎了。
齊嬰輕輕握住她不安地攥著他衣襟的那隻手,沉沉地對她說:「好。」
「我帶你回家。」
說完,他便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就像她小時候他抱她那樣容易和自然。
楊東萎頓在地上,由五石散激出來的一身熱汗如今也盡變成了冷汗,此刻渾身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齊二公子將那小丫頭抱走。
他經過他的時候腳步不停,可卻低眉極快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