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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目如翻墨,深邃不可見底。
很快他便踏出房門離去了,只留下滿地的狼藉,而楊東卻依然被牢牢的禁錮在齊二公子方才的那個眼神之中,恐懼戰慄,久久無法起身。
他知道……此事沒完。
大雨傾盆,連夜不歇。
回到風荷苑已是亥時末刻。
下人們紛紛跟在主人家身後,青竹離得最近,只聽公子撂下一句「備熱水」便匆匆抱著沈西泠進了屋,青竹留神一看,卻見公子進的是懷瑾院。
下人們都瞧見了,水佩和風裳面面相覷,也拿不準公子是有意如此還是情急之下走錯了院子,兩人還不待互相咬一咬耳朵,便被冷臉的青竹給訓了一句:「看什麼看?還不去取一身你們小姐的乾淨衣裙來,再讓人去抬熱水?想讓她凍著還是如何?」
水佩和風裳聽言對看了一眼,便紛紛垂首稱是,立馬下去安排了。
風荷苑是終日都有熱水燒著的,沒過多久便有粗使丫頭抬著熱水來了,風裳也送了一身簇新的衣裙來,青竹一一確認過,繼而領著人進了懷瑾院,在門口壓著嗓子請示能否進門。
公子親自來開了門,房內燈火明亮,地龍也還燒著,溫暖不見春寒。
青竹和丫頭們從沒在公子的房裡見過女子,此時明知沈西泠就待在裡間,自然一個個都不敢抬頭,只手腳麻利地低頭搬水幹活兒,搬完便立刻出去了。
等齊嬰親自關了門折回內間,便瞧見沈西泠縮在他的床角、身上嚴嚴實實地裹著他的被子,正無聲地發著愣。
又是那種懵了一般、空空蕩蕩的眼神。
齊嬰實在是看不得她這個樣子,心中揪得難受,眉頭也又皺了起來。
他本意並不想在此時驚擾她,但她今夜淋了些雨,現在身上還濕著,她身子文弱,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折騰,還要早點沐浴暖身才能歇下。
他思來想去,還是動作輕緩地試圖坐到床邊,哄她去沐浴。
結果他還沒坐下她便忽而嚇了一大跳,立即臉色蒼白地看向他,渾身都緊繃起來,甚至極快地往牆角又縮了縮,看起來驚慌失措。
齊嬰一見這光景便知她還驚魂未定,一邊暗怪自己思慮不周,一邊趕緊又站起身離她遠了許多,口中說:「文文……是我。」
他的小姑娘愣了好久,一直盯著他看,像是要確認眼前的人是不是真是他一般。齊嬰看她怕成這樣,心中憐惜之意更盛,也不催促,就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等她回神,直到她確認了、神情鬆弛下來,他才跟著鬆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還沒真正松下去,沈西泠便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吻戲就在這一章,下更或者下下更親之前不得哄麼?不哄哪來的媳婦
親之後不還得哄麼?不哄媳婦就跑了
第114章 定情(2)
齊嬰不是沒見過她哭,她小時候也曾在他面前哭過幾回鼻子,可都跟眼前這回不一樣。
她無聲地哭著,臉上甚至沒有什麼明顯的悲傷之色,只是眼淚盈滿眼眶,然後就一滴一滴直挺挺往下掉,啪嗒啪嗒掉在她手背上。
齊嬰心疼到顧不得再避著她,幾步就走到床邊坐下把人抱進懷裡,一邊輕輕給她擦眼淚一邊試圖哄她。可小齊大人實在不擅長哄人,何況那時他自己也有些亂了方寸,堂堂江左榜眼、春闈座師,彼時卻竟口訥,斟酌了半晌也不知該同她說什麼,只有一聲乾巴巴的「別哭了」。
你別哭了。
別讓我更心疼你了。
時隔數月,兩人終於又靠在一起,而且他待她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疼惜,本應令沈西泠分外欣喜才是,可她那時心裡卻空茫茫一片,眼前又一遍遍浮現方才被楊東困在坐床上的情景,甚至連他汗濕的手貼在她皮膚上的感覺也還殘留著。
她仍害怕得發抖。
她的戰慄被他察覺了,於是摟她摟得更緊,似乎希望她知道他在這裡、她不必害怕。
她是明白他的,果然就聽到他說:「已經沒事了,我在,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沈西泠靠在他懷裡,聞到他身上清清淺淺的甘松香,她裹著的被子也染著他的味道,於是好像整個人都在被他的氣息圍繞。
她終於有一點鬆弛下來,不再緊繃繃的,同時神志也漸漸清明了。
她勉強能夠開始思考。
她想起馮掌柜靈堂上的光景,想起他的夫人和孩子看著她時所露出的憎惡的眼神,想起楊東對她說的那些話,想起她今日一整日的荒唐失措,心中便只感到一陣一陣的無力。
她忽然覺得疲憊而迷茫。
她靠在齊嬰懷裡,眼淚已經被他擦乾了,可眼底的悲傷卻是他抹不掉的,她沒什麼力氣,只聲音很低地說:「公子……你知道馮掌柜麼?」
齊嬰聽到懷中傳來小姑娘悶悶的聲音,知道她有話要說。
其實他覺得現在的她應該什麼都不想,沐浴後踏實地睡一覺最好,可他也知道有些話她是不吐不快的,如果不說出口,她不會安心。
齊嬰暗暗嘆了口氣,沒有再攔她,只低聲回她:「是跟你一起做生意的人?」
懷中的小姑娘輕輕點了點頭,又裹了裹被子,聲音細小地繼續說:「嗯,他是最早同我一起合作做織造生意的,雖沒有什麼很大的才幹,但也勤勤懇懇……一開始那時候我們生意做得還頗有些艱難,後來才漸漸好起來,他始終沒有動過離開的心思,一直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