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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瑤心中才不想同沈西泠姐妹相稱,正要反駁,卻被母親暗暗瞪了一眼,遂強壓下心中的不滿。沈西泠默默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心中有了數,抿了抿嘴,心想眼下還是順著趙齊氏的話來說為佳,遂道:「那……承蒙夫人抬舉,我便忝顏稱一聲瑤姐姐了。」
沈西泠起身向趙瑤淺淺一福,趙齊氏示意女兒起身還禮,趙瑤自然不情願,恰這時門口聽見動靜,是堯氏來了,趙瑤眼睛一亮,嬌滴滴地叫了一聲「舅母」就欲往堯氏身邊奔過去,行到一半才見老太太也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子。
堯氏進了正堂,先將老太太扶上主位坐下,又朝趙瑤和沈西泠道:「瑤兒和文文都來了?」
又看向沈西泠,笑道:「說來這應是文文頭一回見我們家老太太吧——來,快來讓老太太瞧瞧。」
趙瑤在旁邊見了這個陣勢,心中又驚又氣,不知那孤女是使了什麼法子討了舅母的歡心,竟還如此親昵地叫她什麼文文!她才幾天沒來齊家,怎麼就成了這般模樣!還有那站在齊老夫人身邊的人又是誰?一副裝腔作勢的模樣,卻站得離老太太那樣近,瞧那樣子還很是得臉!真要氣煞了她!
沈西泠卻無暇同趙瑤想得這般多,只恭順得隨著堯氏的引薦拜見了齊老夫人。
齊老夫人今日氣色不錯,看起來心情也頗為愉悅,瞧了沈西泠兩眼,又問堯氏道:「哦,這就是你們之前同我說的,方家的那位姑娘?」
堯氏笑著點了點頭,道:「正是了,是敬臣恩人之女。」
齊老夫人點了點頭,又打量了沈西泠一番,笑道:「丫頭可真生了一副好相貌。」
她又偏過頭去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妙齡女子,問她道:「容兒你說呢?」
一旁的趙齊氏本來還沒瞧出這女子的身份,可老太太一叫容兒,她便知道了:這位原是傅家的女兒,傅卓的妹妹,傅容。
這傅家的情形倒還有些說頭,尤其是這發家史值得稱道。
大梁南渡之前,傅家尚不過是個尋常的官宦人家,家族中人雖累世簪纓,卻罕有位極人臣之輩,於是一直中規中矩不上不下。直到三十多年前,大梁與高魏熱熱鬧鬧地打了一仗,結果被人一路打進了帝都,皇帝和眾世家丟盔棄甲地一路南逃,渡了長江天塹直跑到江左,這才得以保住性命。
在這場南渡之役中,傅家出了個人物,也就是傅卓和傅容嫡親的爺爺傅晉。傅晉當年在南渡之役中也不知是走了什麼大運,竟領著不足五千府兵將高魏那用兵如神的燕國公生生在淮州拖了半個月,為梁皇南逃爭取了時間。
這等救命之恩,如皇室還不知報答,未免忒不是東西了,於是南渡之後傅晉便被封為淮川郡公,幾個隨他征戰的兄弟子侄都被封了郡公或縣公,傅家從此崛起,與當時的齊、沈、韓三姓並稱,奠定了大梁四大世家的格局。
只是傅家雖然今非昔比了,可比起另外三家來家底畢竟薄了一些,後來傅晉辭世,傅家的地位更是有些動搖,若非如今沈家轟然覆滅,傅家恐怕還要有些變數。
傅家雖然地位略有飄搖,可如今各府仍覺他們尚有翻身之日,只因傅家的後生實在爭氣。譬如那傅卓,在齊家的二公子露頭之前,他便是這一輩上最為驚才絕艷的人物,十七歲中了一甲十一名,如今在朝中任給事中,甚得陛下看重。他的妹妹傅容亦是如今世家貴女的典範,不但姿容出眾,而且尤善詩書,一看便知是世家教養出的女兒,貴氣端方無比。
沈西泠此時順著齊老夫人的視線也悄悄看向這位傅家小姐,只見這位貴女生了一雙細眉,丹鳳眼,如同工筆繪的仕女一般面容秀美,且更好的是她的儀態,明明只是靜立在齊老夫人身側,並沒有什麼言語動作,可偏偏就是能讓人感到她出色的教養,顯得嫻靜又守禮。
傅容聽了齊老夫人的問話,瞧了沈西泠一眼,客氣地同她點了點頭,又同齊老夫人笑道:「確生得極標緻。」
堯氏笑著接口道:「前幾天敬安和敬康就回來說方家小姐生得比畫上畫得還要漂亮,我原還不信,沒成想……」
話剛說到一半便聽門外熱鬧,正是齊寧和齊樂一道來了,兩人先是拜見了堂上的諸位長輩,又分別與傅容、趙瑤和沈西泠打過招呼。
齊寧在人群中偷偷地看向沈西泠,齊樂則偷偷地看向趙瑤,還悄悄朝她揮了揮手,趙瑤卻因方才堯氏說齊樂誇了沈西泠漂亮而生了他的氣,只裝作沒看見。
齊寧笑道:「今兒是什麼日子?這滿堂的漂亮姐妹,一進來都覺得亮堂,真要晃瞎了人的眼!」
堂上眾人皆笑,齊老夫人笑罵道:「你這皮猴兒就是嘴甜,非要將你姐姐妹妹哄得團團轉才罷休。」
「祖母這是哪兒的話,」齊寧嬉皮笑臉,「姐姐妹妹們生得好看還不許人說了?」
齊老太太剜了他一眼,說:「你這些鬼靈心思若用在讀書上,一準兒不會再吃你父親那許多棍棒。」
一提到讀書齊寧便蔫了,眼見著嫡母有順著祖母的話再補兩句的意思,齊寧趕緊想辦法把話岔開,轉而問起表姐傅容:「容姐姐是何時來的?可急著走?」
傅容答:「剛來不久,來看看老太太,很快便走了。」
她這話一出口齊老夫人便急了,拉著她的手說:「你可不興走,得留在姑祖母身邊多待幾日才好。我都同你父親說過了,要你安心在這兒住上一段日子,你若再說要走,我可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