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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崢寧是智勇兼備之人,熟諳樞密院的政務,老練又赤誠,齊嬰離開樞密院後,徐崢寧就更加不可或缺,無論最後是誰來接替自己執掌樞密院,都少不了要倚仗徐崢寧的幫助。大梁正值用人之際,以爭不來也守不住的五州換一個實實在在的徐崢寧,值得。

    太值得。

    齊嬰又望了傷痕累累的徐崢寧一眼,思及大夫的話,說他的右腿已是保不住了,往後將一直不良於行,一身武藝也再難以施展。

    可只要活著,一切便還有機會變好。

    齊嬰抬手拍了拍徐崢寧的肩膀,沉聲道:「大人眼下不要多思多想,只安心靜養便好,其餘諸事自有我擔待。」

    他頓了頓,又神情寡淡地補了一句:「至於往後行路多艱,便有勞大人多多擔待了。」

    這話乍一聽是句客氣話,實則卻藏了深意——齊嬰是在將樞密院託付給他,而這一層意思,當時的徐崢寧卻並未聽懂。

    三日之後,兩國和談終於塵埃落定,北魏將三州劃歸大梁統治,以歲幣白銀二十萬兩贖回濟州、東雍州、涇州等五州之地,另簽訂盟書,十年之內再不興兵,梁史稱「嘉合和議」。

    大事既定,兩國都有得失,魏國雖失了三州和每歲二十萬兩白銀,卻總算贖回了五州,心裡勉強得了一個平衡,對和議的結果也算是接受了,終於沒跟大梁人徹底撕破了臉,還能維持風度好言好語地將他們送走。

    魏帝為彰顯自己的大氣與豁達,還堅持認為這送行不能送得太過平淡,總應當折騰出些花樣來才好表現大魏的開闊氣象,遂定於二月十九與梁臣擊鞠。

    擊鞠這個東西,在江左是貴胄玩樂的遊戲,在江北卻被視作國技,甚至在軍營之中都大興此風,莫說壯年的男子,便是垂髫孩童都能騎著小馬打上一打,可與江左大不相同。

    這魏帝表面上說著豁達,實則倒想借擊鞠一事殺一殺梁人的銳氣、找一找自家的場子,還特別囑咐顧居寒顧小將軍屆時要親自下場,很是躊躇滿志。

    魏臣一個個也都被北伐這場窩囊仗打得一肚子氣,早就想尋個機會發泄一番,只是此前和談之時不便發難,如今和議結了,那便開始無所顧忌,紛紛摩拳擦掌預備在擊鞠場上看大梁人的笑話,順便令他們好好見識見識大魏的雄風。

    早春二月在江左已是繁花錦繡,上京卻仍春寒料峭,然這卻擋不了大魏人對這場擊鞠的熱情,但見闊大的擊鞠場邊彩旗飛揚,華棚之下綠鬢如雲人頭攢動,凡叫得上名來的上京貴胄這日幾乎來了個遍,紛紛抻長了脖子在場下顧盼,一來要看看這名滿天下的大梁齊敬臣究竟生了個什麼模樣,二來還要好生看看梁臣在這擊鞠場上是如何狼狽的。

    魏帝高勉便是這湊熱鬧的第一人了。他帶著自家風姿綽約的皇后端坐於高台之上,笑吟吟地瞧著場下的形勢,正見著兩邊的人都到了,大梁的齊敬臣正同他的顧愛卿寒暄問好呢。

    場下,齊嬰與顧居寒的確正碰在了一起。

    這兩人說來都是縱橫亂世的名臣,一南一北一文一武彼此頡頏多年,在坊間素有「南齊北顧」之美譽。

    這兩人總雖總被放在一起提及,實則此前只在大街上匆匆地見過一面,若不是因為有沈西泠那麼一遭事在前,兩人甚至見都不曾見過。

    而因有了那番前情,他們也就不算全然陌生了,此時兩人各自牽著馬在場邊閒話,齊嬰還不忘就沈西泠的事向顧居寒致謝,說:「上次之事,有勞顧將軍援手。」

    他這話其實無形中透露出了和沈西泠的關係,畢竟如果她真的只是他身邊的婢女,他便大可不必為了她特意跟顧居寒道謝,而他既然這麼說了,無異於承認了她的特別。

    顧居寒當然聽出了這層意思,不過其實就算齊嬰不說,他當天也已然看出了端倪——那女子見到齊敬臣時乍然明媚起來的眉眼,足夠人任何人明白一切。

    那麼依戀那麼纏綿,隱晦又昭彰。

    而他明明聽說齊敬臣與大梁的六公主有婚約,那麼那個叫沈西泠的女子……會是他的情兒麼?

    她那樣美麗乾淨的人,恰似一株花靈,怎麼卻會……

    顧居寒心中有種微妙的不舒服。

    這番不適來得突兀又沒道理,令他自己也深感莫名,當即便被他壓了下去,面上只朝齊嬰笑了笑,答:「齊大人客氣,舉手之勞。」

    他雖表面無虞,但齊嬰執掌樞密院,靠的便是洞悉人心,如同燭照般一覽無餘,即便顧居寒當時掩飾得很好,還是被齊嬰發現了他心中隱藏的那點情緒。

    齊嬰沉默了一會兒。

    他其實那天就看出來了,顧居寒對他的小姑娘似乎有些別樣的好感,只是當天匆匆一面他未能確認,今日言語間提及沈西泠,顧居寒微妙的神情卻不能再躲過他的眼。

    齊嬰亦為此感到一絲淡淡的不快。

    他一直都知道沈西泠生得美貌、性子也討人喜歡,這些年來也不是沒有旁人喜歡她,譬如他三弟就是如此,還明晃晃地說要求娶她。彼時他固然也感到不舒服,卻比不上眼下心中明確的不快——他感覺到她被覬覦了,而對方是個真正讓他看得起的人。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過齊嬰雖然年輕,心境上卻早不是少年人了,此時心中雖然不快,卻也不會表露於外,他只又客氣地同顧居寒寒暄了兩句,再未提那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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