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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璋威嚴,她不大能搭上話,自然便要在堯氏身上使勁兒,只見公主殿下親自為堯氏奉上香茶,巧笑倩兮,道:「今日父皇留敬臣哥哥留得有些晚,耽誤了府上的宴席,恐怕也讓夫人擔憂了吧?」
堯氏早年也覺得讓公主這樣伺候自己十分不妥當,也曾推辭不受,結果卻發現她越是推辭,這位殿下越是殷勤,如今便索性不跟她推來擋去,受了這盞茶,又客氣道:「公主言重了,敬臣在朝為官,這是他的本分,莫說只是晚歸了一時半刻,便是徹夜議政也是正經的道理,陛下留他是器重他,哪裡又能稱得上是耽誤?」
一番話說得妥妥帖帖周周全全,讓人摘不出一點不恰當來。
蕭子榆還沒接上話,便聽四哥笑斥自己道:「相爺與夫人寬宏大量,哪像你這般不識大體?」
蕭子榆聽哥哥當著二老的面說自己的不是,自然甚為不滿,回過頭暗暗瞪了他一眼,又見他四哥正了正臉色,同左相和堯氏道:「今日是敬臣生辰,他出宮時我們又恰巧遇見,便忝顏不請自來討一杯酒水,若給府上添了麻煩還請相爺和夫人莫怪。」
他如此客氣,齊璋自然也不能不買帳,聞言道:「殿下何出此言?區區犬子生辰,殿下卻肯親自蒞臨寒舍,是他之福,亦是齊家之福,焉有麻煩一說?」
兩邊是一個賽一個的客氣周到。
待終於客氣罷,蕭子榆便打算進一步討好討好未來的婆母,哪料還沒想好路子,便被她四嫂傅容截了和。
只聽傅容問堯氏道:「嬸母,今日堂上未見老太太,可是姑祖母身子有什麼不爽利?」
這事兒說起來也挺有門道。
當年齊老夫人一意要撮合傅容和自家次孫成婚,為此還很是在家裡攪起了一些風波,結果鬧到最後人家卻不甚領情,剛在齊嬰這裡碰了個軟釘子,轉頭便和四殿下好上了,沒過多久就開始談婚論嫁,等老太太反應過來,兩頭兒連婚書都互換了,很是令她寒心。
齊老夫人對此自然甚為不滿。她覺得自己好心抬舉娘家人甚是辛苦,結果傅容卻辜負了她的一番苦心,更有落了她這媒人臉面的嫌疑,自然要鬧脾氣。老人家上了年紀氣性反而更大,傅容與蕭子桁成婚後曾有一次登了齊家的門,齊老夫人竟然也借病推辭不見,鬧得頗為僵冷。
不過齊老夫人到底是心軟,又著實很疼傅容這個娘家丫頭,後來又過了一段日子她便漸漸釋然了,加上傅容也殷勤,哄得老太太沒了脾氣,這事兒便就這麼算了。
今日齊老夫人不在宴席上,倒不是因為什麼別的,不過是她如今年紀大了,夜裡熬不了太晚,總是早早就要歇下,又禁不得太多吵鬧,自然也就不便出席。
堯氏將這緣由說給了傅容聽,她便頗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道:「是我考慮得不周到了,下回應挑早些時候來拜會老太太。」
蕭子榆在旁邊聽著,覺得這話是說得告一段落了,於是趕緊逮著機會插進去,將傅容擠到一邊,又開始同堯氏獻起殷勤來。
他們這頭兒說得熱鬧,那頭兒齊嬰也不得閒。
登門的貴客們一個個迎著這位小齊大人敬酒,還輪流開始吹噓介紹著自家送上的賀禮是何等金貴,一時堂上熱鬧無限。
齊二公子倒也和氣,酒都喝了,可禮卻不收。眾賓買都買了,自然要力勸他收下,然縱使諸位好話說盡,小齊大人仍是推辭不受,還道:「承蒙諸位厚愛,只是如今南北多有戰事,陛下亦倡節儉之風。嬰區區晚輩後生,一來無顏受諸位重禮,二來也不敢違逆陛下的旨意,還請諸位大人今夜縱情宴飲,至於賀禮,實在不必了。」
小齊大人雖年紀尚輕,但周身的氣勢卻很壓人,比他宦海沉浮了幾十年的父親也不遑多讓,輕飄飄一句話便讓人不敢再多言語。何況他將陛下都抬了出來,自然就更堵得眾人說不出話,只得紛紛封了自己再勸的嘴,以免被扣上一個不顧國難、奢靡荒唐的罪名。
只是禮送不成了,那還能用什麼招數引得小齊大人的青睞呢?眾人默默地苦苦思索,一時卻摸不著門路,結果這時卻瞧見翰林院的翰林供奉莫雨豐莫大人湊到了小齊大人跟前。
這位翰林供奉已經年近不惑了,可此時在時年二十四歲的小齊大人跟前卻是一副點頭哈腰的孫子模樣,頗讓圍觀者覺得不齒——雖則這事兒換了他們自己也是一樣要點頭哈腰,但如今這個點頭哈腰的機會卻被旁人搶走了,他們便不免要牙酸一番,暗罵這莫雨豐真是丟盡了文人風骨!
莫大人才不理會,待向小齊大人敬了酒,便又十分坦然且十分殷勤地說:「大人,前月里下官曾請示過,不知大人可否能抽出工夫主考明年的春闈,當時大人稱此事容後再議,不知如今大人可拿定了主意?」
蹲牆角的眾人一聽,立即是目瞪口呆,心中大罵這莫雨豐真是吹噓拍馬一把好手!以前怎麼沒發現此人竟還藏了這麼一手好功夫!
這事兒的確有說頭。
春闈即會試,乃是科舉考試至關重要的一等,天下舉子只有過了會試才能再入殿試。既然是考試,自然要有主考官,這考官之名聽上去好似沒什麼油水可撈,實則卻不然。
眾人皆知,這春闈的主考官乃當屆舉子的座師,而考中的貢生往後若入朝做了官,那便自然是座師的門生,主考官藉此便能夠十分體面且矜高地為自己的仕途夯實基礎,乃是名利雙收的一門絕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