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頁
可仲衡偏偏不聽。
這下可好,北魏浴佛節出了一場驚天的山火,那齊敬臣據說已經燒死在那場大火中,甚至連魏帝也險些受到波及。這消息如今早已傳回了江左,引得天下震動,韓守松還聽說齊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齊敬臣是他們家最後的指望了,倘若連他也死了,他們那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又該如何過活?
再說回北魏那邊。
現如今齊敬臣死了,魏帝與公主的婚事也延宕了半月,前幾日才總算是辦完了大婚的婚儀,送親的使團也總算可以折返,可仲衡執拗,非說要找到齊二的屍骨才肯離開上京,因此一再拖延歸期。
笑話,那把大火將那座山都燒毀了一半,齊敬臣的屍骨恐怕早就成了一把灰,又要到何處去尋?自然是絕不可能找到的了!
韓守松近來給自家那不省心的兒子送去了不知多少封催還的家書,可卻盡如石沉大海,這真是讓當父親的急白了頭——困死齊二的殺局根源就在江左、就在韓家,仲衡牽涉在其中越深,所擔的危險也就越大,他一定要回來,速速回來。
韓守鄴見同胞弟弟不再還嘴了、一副被人牽住命脈的模樣,心中頓覺暢意。
他悠悠然在石桌邊坐下,手邊正有方才晏夫人提前晾好的涼茶,他取杯一飲而盡,又將杯子擱下,對韓守松說:「仲衡一貫與那齊二走得近,也不知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不知幫襯自家親哥哥,反倒在人家手邊獻殷勤。」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年三十,提前祝大家新春快樂~新的一年身體健康多吃不胖原地暴富!
【只要我嘴夠甜明天和後天請假就能被原諒對嗎(試探三十和初一目測沒啥機會摸電腦…給天使們鞠躬道歉了嚶
第194章 雲霧(2)
他冷哼一聲,隨即神色由輕蔑變得狠戾,冷聲道:「他是自以為聰明,想留在上京幫襯那齊二——你趁早讓他回來,索性明白告訴他,齊敬臣我殺定了,誰也救不了他的命!」
韓守松一聽這話大驚失色!
他的確此前就已經知道韓守鄴和北魏有勾結、想暗中借魏國人的手殺了齊敬臣,這事兒自然也合魏國人的心意,他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那場浴佛節的大火便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可聽韓守鄴這話的意思……莫非齊敬臣還沒有死?
韓守松眉頭緊皺,追問道:「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他還沒死?」
韓守鄴一聲冷哼,眼中神采亦晦暗了起來。
暗殺這樣的事情,他們這些高位之人都做得多了,自然熟悉門道。一把大火燒得屍骨無存,這樣的手段往往都另存了瞞天過海的心思,韓守鄴要做的是大事、容不得半點不確鑿,除非他親眼見到齊敬臣的屍首,否則他絕不會相信他已經死了。
他如今甚至可以斷言齊敬臣還沒死,至於背後原因,要麼是那魏國的狗皇帝貪心、在收了他的好處之後又暗中保下齊敬臣的性命想與大梁再做交易,要麼就是那齊敬臣自己事先發現了端倪、想法子藏匿起來保住了性命。
韓守鄴雖然如今權勢滔天,但他的勢力畢竟都在江左,上京遠在他國,他也鞭長莫及。倘若齊敬臣一直藏身於北魏,那他的確拿他沒辦法,可他只要現身折返江左,韓守鄴就一定有把握取他性命。
齊敬臣,非死不可。
說起來,齊嬰同韓守鄴之間雖然過往的確因公事而鬧過那麼幾次不愉快,但其實也都不至於要喊打喊殺,而韓守鄴這次之所以如此急迫地動了殺心,根源卻並非埋在齊嬰身上。
而在於他們的陛下——蕭子桁。
韓守鄴為人雖然愚魯,但本身絕不是傻瓜,他能看得出來新君並非善類,他身上雖然流著一半韓家的血,可心中卻不念韓家的情——他最看重的是大權獨攬,近十年他和他老子已經連續扳倒了沈家和齊家,如今雖然與自己表面和氣,可是暗地裡卻想收攏他手中的兵權。
那齊敬臣如今是個廢人了,最多不過算是陛下的走狗,陛下給他一個空落落的左相之名,實則是以他為靶子、讓他處處轄制韓家和傅家。
但即便如此韓守鄴依然不得不承認,齊敬臣就是齊敬臣,這大江南北賦予他的盛名並不是虛妄,他的確擔得起——即便如今他已經沉落到這步田地,仍然有本事扶植庶族出身的文官和武官,一點一點分化著世家掌控的權力,就譬如十年前石城的那個小都統裴儉吧,眼下就硬生生被他扶成了車騎將軍;甚至還有他們齊家的旁支,也有不少被他安插進了軍中,有幾個也陸續任了中郎將。
文官那邊就更不必說了,慶華十七年的狀元李巍便是齊敬臣的門生,前幾年被調出了建康,本以為已經是一顆廢棋,沒想到還就是他在地方上堅持了當年齊雲和張德慈未能實施到底的新政,待幾年過去後見到成效,便得齊敬臣保舉回到建康、去了尚書台任職,如今已算是天子近臣,經常給傅家人掣肘添堵。
這位新的左相可算是徹徹底底的孤臣了——朝野上下但凡是貴族出身的高位官員已經沒有一個與他交好,大家表面上雖勉強維繫著和氣,但背地裡沒有一個不說盡他的壞話。與此相對,他在士林和庶族中的名聲極好,天下寒門舉子都稱他是江左文治之典——可這又有什麼用?江左終究是世家的天下,開罪了權貴的齊敬臣已經孤掌難鳴,那些庶族無根無基能成什麼氣候?頂多吆喝兩聲、為他們的老師贏得一個無用的清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