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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追著他的步伐進了亭子,隔著亭內的石桌坐在他對面,瞅了瞅他,說:「說起來這事兒我還是為你忙的呢,偏你不領情,還想打發我去找我母妃……」
齊嬰看她一眼,皺了皺眉:「何事為我?」
蕭子榆橫他一眼,答:「為方家小姐尋夫婿呀!上回咱們擊鞠的時候不是說定了?——怎麼,你忘了?」
她不錯眼兒地看著他的神情,見他面無異色,只是那雙她極愛的鳳目低垂著,讓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又聽到他答:「沒有,我記得。」
他聲音低沉,與往日並無分別,似乎情緒沒有任何波動,蕭子榆放下心來,又高興地說:「不是我邀功,但你大可以出去找找,看看滿建康城有沒有一個同我一般辦事盡心的媒人——不管是成了婚沒成婚的,但凡條件合適些的我都問過了!」
蕭子榆興致勃勃,兩隻手臂擱在石桌上,上身微微前傾著,崩豆子一般地說:「英國公的第七子你還記得吧?梁惠俊,他還沒娶妻呢,與方家小姐年紀上極般配——還有忠勇侯的長子,他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夫人才辭世,正要再討個新婦,聽說他們家對門第的要求不高,知書達理能照顧先夫人留下的幾個孩子便好,方家小姐雖說出身差了些,但對方應不介懷的——哦哦,還有,那個……」
她還要繼續說,卻被齊嬰打斷:「若我記得不差,英國公七子是有肺癆的。」
他這麼一說,雖神情並不顯什麼怒色,但蕭子榆卻也能察覺他的不快。
她抿了抿嘴,說:「那,像人家那樣的門庭,總是要看出身的,方家小姐那情形你也知道,還能高嫁到哪裡去?」
她說完齊嬰便沉默不語,他的沉默令她感到緊張。
蕭子榆放在石桌下的手微微緊了緊,又看著齊嬰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你若覺得這些人不合適,那我也可以再去問問那些出身低一些的男子;若不想低嫁了,那便要當側室——其實當側室也沒什麼不好的,她模樣生得漂亮,只要得了夫君的寵愛,往後不是一樣過好日子麼?就比如我四哥抬的那幾個側室,也不必傅容過得差……」
她一口氣說了一長串,卻都不聞齊嬰應和。
他依然沉默著,看不出喜怒。
蕭子榆最怕他這樣了,見狀不禁聲音越來越小,又瞅著他說:「……你生氣了?我,我其實只是實話實說,她確實不好挑人嫁的……」
還有另一半兒的話她沒說呢。
知道實情的人都曉得那方家的孤女借居在齊嬰的別第長達三年,雖則小齊大人人品的端正是有目共睹的,可這男女之事誰又能說得清楚?萬一他們之間已經……那他們還娶這麼個女子做什麼?那幾個願意娶她的,說到底也不過是看了小齊大人的顏面,指望著藉此能得齊家的提攜,否則哪個男子願意招攬這樣的官司上身呢?
這方筠嫁人屬實千難萬難,蕭子榆真怕齊嬰一聽這話便要反悔、改口不答應讓她嫁人了,心中十分惴惴,卻又聽他說:「既然如此為難,此事便不勞殿下費心了。」
這一下兒可讓蕭子榆上了火,心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莫非真要改了主意!
她哪能允許?連忙惱怒道:「你這是要反悔?那她不嫁人又要怎麼辦?在你身邊兒賴一輩子?她——」
她話沒說完就被齊嬰打斷,他神情淡漠,語氣卻很平和,說:「敬安說想求娶她,若她自己喜歡,那還是以她的意思為重。」
蕭子榆一愣,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敬安?是齊嬰的三弟?他也喜歡方筠?
蕭子榆聞訊喜憂摻半:喜的是如此一來方筠總還是能嫁出去的,便不至於一直糾纏她的敬臣哥哥了;憂的是她這麼一嫁還是與敬臣哥哥隔得不遠,令她一顆心不能徹底落地。
她其實還是希望那個小狐狸精走得遠遠的,被困在府宅院牆之內,一輩子連她敬臣哥哥的衣角都不要再看到才好……
但眼下她不敢這麼說,唯恐過猶不及再讓事情生變,於是便假意作出歡喜的模樣,說:「哦,竟是如此?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親上加親嘛。」
她說完,對面安坐的男子依然沉默。
他的模樣仍是她所熟悉的,可卻又有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氣息,令她隱隱感到陌生。
到了初五,百官休沐便算告一段落,待朝會過後齊嬰離宮回了樞密院。
樞密院直隸於天子不受其餘各部管轄,連官署也不同其他衙門混在一起,獨立於宣陽門附近。官衙巍峨,不似一般江左建築的精巧漂亮,有質樸大氣之感,又顯森嚴冷沉,雖處繁華鬧市,百姓們卻自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齊嬰一回樞密院便召十二分曹議事,席間不見徐崢寧,遂問:「徐大人不在?」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文的鋪墊部分到這一更基本結束了,後面就可以接線頭了~耶!
以及明天終於到對手戲了!耶!!
第104章 欲罷(2)
十二分曹之中專司監察的朱瑋朱大人聞言答道:「回大人,崢寧尚在臨川郡辦事,聽說是被一些小事絆住了,眼下還未回建康。」
樞密院十二分曹之中若論資歷和地位,尤以徐崢寧和朱瑋二位大人為翹楚,一司密命,一司監察,二人相識共事已有近二十年,不單公事上合作無間,私交亦甚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