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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想好該如何問她,便聽她抽泣著問他:「……你是不是又改了主意?」
齊嬰沒聽明白,問:「什麼?」
沈西泠一雙妙目之中全是眼淚,看著他的神情委屈又沉重:「你是不是反悔了、又想讓我嫁給別人?」
這話一說齊嬰立刻明白了,心知是方才自己那句拙劣的打岔引起了小姑娘的誤解。她是敏感且喜歡把事藏在心裡的性子,雖然今天她一直沒有再提起及笄那天的事,卻不代表她心裡的疙瘩已經解開了。
他傷害了她,而那道傷口還遠遠沒有癒合。
齊嬰看懂她後心中又疼又堵,連忙將人摟進懷裡低聲哄慰,說:「沒有,我沒有後悔,也絕不會再讓你嫁給別人……」
沈西泠卻並不信他。他那天的冷漠給她留下的陰影太過深重,讓她心中深為不安,總覺得他時刻都會變卦,即便現在在溫柔地哄她,下一刻也可能再冷臉。
她看不懂他。
她一邊哭一邊審視著他,眼底的不信任十分清晰,齊嬰看出來了,也自知這都是因為那天自己做得太過,眼下自然無法單憑几句話就讓她真正安心。
這是他欠她的。
齊嬰暗暗嘆了一口氣,心裡也覺得無奈,所幸之後他們還有很多可以在一起的日子,言語既然單薄,那他便以歲月給她明證。
他確實已決意與她相守。
不過眼下這個局面他必須得想法子解開,否則小姑娘再這麼哭下去可是要傷了眼睛的,他想了想,覺得只有另說起一件事才能轉移開她的注意,斟酌了片刻後便對她說:「真的不會了,我過幾日就回家裡和敬安說,讓他歇了想娶你的心思。」
一提到齊寧,沈西泠果然哭聲一停,那雙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添了幾分可愛。
她吸了吸鼻子,說:「是要跟三哥哥說的……他這念頭來得未免太突然了,那天我都不知說什麼才好……」
一說起具體的事,她言語間便又生出了對他的依賴,小小的抱怨和撒嬌。
齊嬰見此法湊效,心中也是一笑,面上卻是板板正正的,還順著她的話說:「嗯,他的確太荒唐了些。」
沈西泠點點頭,又蹙起眉頭來,對他說:「你覺得荒唐,當時為什麼還點了頭?」
齊嬰被她戳穿,立即咳嗽了一聲,大約因自知理虧,連聲音也低了下去,頗有些含糊地說:「我當時想差了……」
「想差了?」沈西泠挑了挑眉,顯然對這個答覆並不滿意,「那公子當時是怎麼想的?」
她雖然還稱他一聲「公子」,但言語間的情態卻已經暗暗生了變化,不再有以往那種小孩子對大人的敬畏,更多的則是一個女子對男子的嗔怒。
齊嬰也意識到了兩人之間關係微妙的轉變,但他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反倒覺得有趣,尤其小姑娘眼下氣勢洶洶地詰問他的模樣令他莞爾。
雖則如此,他心中對她的歉疚仍然是沉重的,他看著她,眼神很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當時以為我忍得住。」
我當時以為我忍得住對你的動心。
我當時以為我可以忍受你嫁給別人。
那是一句說了一半的話,意思很是不清晰,可他眼中的愛意卻是極鮮明的,令他那雙漂亮的鳳目都顯得更加深邃起來,讓哪怕不相干的人也能瞧出其中沉甸甸的情意。
沈西泠當然更加能看得懂。
只是她雖看懂了,卻仍想聽他親口說,便佯作不懂的樣子,抿了抿嘴,問:「……忍得住什麼?」
她問了,他卻不答,只又凝視了她片刻,神情嚴肅又認真。
他一向是個嚴肅的人,那時看起來更加如此,此外還有種她從未見過的慎重和篤定,令她心裡都有些打鼓了,直到他靠近她、又輕輕吻住她,她心中才又寧靜起來。
那個吻是剝離了一切情丨欲的,仿佛他們只是在相互觸碰相互感受,又在那個親吻里相互許下諾言。
我會愛惜你一生。
沈西泠心中的躁鬱和不安在那個吻里慢慢沉澱了下去,隨後漸漸開始消弭了,而當他又輕輕把她摟進懷裡的時候,她徹底安定了下來。
「文文,」她聽見他說,「再給我一些時間。」
他的聲音很低沉。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沈西泠當時其實並沒有聽懂。她不知道他需要什麼時間,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需要她給他時間,但她已經不想問了。
他的沉默說服了她,令她相信,眼前的這個男子,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永遠不會傷害她的人。
他令她安心。
她於是也不哭了,只乖乖巧巧地靠在他懷裡,含含糊糊地應了他一聲,隨後便安靜地開始享受與他依偎的時光。大約因為這一切都太過安逸了,也或許是因為今天她太累的緣故,沒過一會兒便生了困意。
齊嬰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哄著她,過了一會兒,說:「這幾日我大概會忙一些,可能抽不出工夫陪你,待春闈一過,我馬上就回來。」
沈西泠不癟嘴也不鬧,像一隻困了的小貓兒一般,在他懷裡點了點頭,說:「嗯,知道了。」
他親了親她柔順的頭髮,頓了頓又說:「最近你也累了,便在家裡好好休息幾日,生意那邊的事情姑且放一放,我會處理。」
這話一說沈西泠又清醒了不少,在他懷裡仰起頭看著他,眉頭微蹙:「你說楊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