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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想一想,現在該如何保你周全。
沈西泠則並不順他的意,神情淡淡的,帶點不以為意的情態,說:「公子不必這樣為難,昨夜發生的一切不過是樁意外,我是明白事理的,絕不會再痴纏。」
她還淺淺笑了一下,說:「公子本也不欠我什麼,如今正好兩清。往後我放下那些所謂執迷,公子也不必再費心照顧我,說來也算乾淨。」
說著她又攏了攏被子,顯得更與他疏遠了。
好像已經徹底斬斷情絲。
齊嬰心中一澀,繼而泛起鈍鈍的疼痛。
他們之間似乎一直都是他在主動遠離,即便他的本意是為了她好,可結果卻不免會讓她傷情。她一直在追著他,努力維繫著他們之間將斷未斷的因緣,也許現在她終於感到疲憊了,因而也心生去意。
的確是他親口勸她放下執迷的,可如今她真以這樣寡淡的模樣面對他,他傷痕累累的心底卻又仿佛裂開了一道新的傷口,連所剩無幾的溫情都在快速地流逝。
齊嬰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又看向沈西泠,說:「你我之間已然如此,你還要再去哪裡?回國公府找顧居寒麼?」
聽他提起顧居寒,沈西泠的神情便更淡了。
她說:「原先倒也罷了,如今我已與旁人有染,怎麼還能再厚顏回去髒污人家的門楣?另找去處也就是了,總歸還是養得活自己的。」
她說話時神情有些輕蔑,仿佛自棄一般,這讓他心中更不舒服——他是見不得人說她不好的,就是她自己也不行。
他眉頭皺得更緊,只是還不待說什麼,便又見她笑了一下,竟有嫵媚的風情,顯得與往日都很不同。
她說:「仔細想想倒也不必如此,將軍原本就知道我與公子的舊情,興許早就覺得我們之間不清白,可照公子昨日說的來看,將軍卻似乎還是喜歡我的,或許我該回去問問他、討個準話,萬一他不嫌棄呢?」
這就是反話了,她擺明是在嘲弄自己不乾淨。
齊嬰一聽再忍不了了,索性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裡,沉聲說:「你能不能不這麼說自己?昨晚是我的過錯,我絕不會不負責任,你……」
她卻推開了他,力氣並不大,但顯得很堅決。
她仰著臉看他,說:「過錯?不,公子沒有錯,是我錯了,你都明明白白趕我走了,我還巴巴兒地回來,是我自己上趕著,我活該。」
她將「活該」兩個字咬得很重,果真是一副很厭棄自己的樣子,而這讓齊嬰莫名動了怒氣。
「文文!」
他的語氣十分嚴厲,可沈西泠一點也不怕,她仍然不躲不閃地說了下去。
「我也不要公子負什麼責任,」她倔強地昂著頭,眼眶卻又紅了,「不過是一夜的過錯罷了,卻要為此辛苦負擔我一輩子,不嫌沉重麼?我都覺得怪沒意思,還是照我說的,一別兩寬乾乾淨淨,多好。」
她的眼淚又掉下來了。
齊嬰這才明白過來,他說錯話了。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昨夜卻被他那樣潦草地奪去了身子,她怎麼會不害怕不委屈?尤其他昨日白天還趕她走、還對她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
而他方才甚至說昨夜是個錯誤,她自然會更加難過,更會誤解他只是因為責任而照顧她,並不是真的愛她。
她是那樣敏感的性子,聽了他這些混帳話,該有多麼傷心。
齊嬰明白過來了,此時再見她的眼淚,心裡便越發痛得厲害。
他不顧她的推拒再次將人緊緊地抱進懷裡,沉聲說:「是我說錯了,昨晚我們之間不是錯誤,我並不是因為……」
沈西泠卻再次將他打斷。
她在他懷裡掙扎,堅持要推開他,眼淚將被子都打濕了。
她說:「你騙我!你根本不愛我,否則根本不會捨得一次一次趕我走。你只是一直覺得我可憐,從你十年前撿到我的時候就是這樣,這麼多年都沒有變!我們之前的感情是我強求來的,你其實從來沒有真心地愛過我!」
就像昨天他否定她對他的愛一樣,她也開始徹底否定他對她的了,而他終於體會到在這樣的質疑面前,他到底會有多麼傷心和無力。
你可以懷疑所有的事,可你怎麼能懷疑,我不愛你?
他不知道該怎麼對她陳情,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做才能向她證明如此顯而易見、如此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很無力,而她想說的話卻遠遠不止這麼多。
「公子昨天說得對,是我執迷不悟,」她擦掉眼淚,大概是想顯得堅強一些,但實際上看起來卻更加柔弱,「我太愚蠢也太頑固了,總覺得分離還不是我們之間最後的結局,總想著再努力一下、再見你一面,其實會有什麼不同呢?再見的結果只能是再多一次分別,你說得對,世上本就不是所有的事都有結果,你不是我的結果,我們之間永遠都沒有結果!」
她正在把他昨天的話一句一句還給他。
話出口的時候不覺多傷人,可此時入耳卻竟覺得如斯鋒利,這些話是那樣殘忍,以至於連他一向堅硬冷漠慣了的心都不免被傷得支離破碎——那她呢?她昨天聽他這麼說的時候呢?
齊嬰真的後悔了,他拉住她的手腕試圖再次抱住她,而她的掙扎比剛才還要激烈。
她哭著說:「現在我醒悟了,註定沒有結果的事為什麼還要堅持?不如不要了,全都不要了!我今天就走,再也不來找你,這一輩子都不再見你,你也不必再費心想著該如何傷我趕我了。我們今天就斷了,斷得乾乾淨淨,要是我真那麼不幸懷上了身孕,你也不必擔心我往後會拿孩子去痴纏你,我一定會去把胎打了,絕不再生任何事端給你添麻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