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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長子和次子似乎都有些這樣的執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只是為了心中的那一點清明。他本以為次子比長子通透,哪料只是藏得更深,而且一旦下定決心,更比長子更加決絕。
齊璋為此感到無奈,同時又隱隱感到驕傲——他的兒子們,尚未被這個官場磨掉稜角,他們還遠不是渾渾噩噩蠅營狗苟之輩,他們還有一改乾坤的野心和能力。
也好,那便做個賭注。
大殿之上統共不過百人,所思所想卻千奇百怪。他們正各自思慮,又聽陛下一連串的咳嗽,一副病入膏肓之態,然而那雙老目中的神采卻是極亮的,道:「眾愛卿既無異議,此事便如此定下吧——北伐貴速,樞密院與軍部需慎重考量,務必得勝還朝。」
語罷,兩處長官紛紛上前受命,殿內肅穆,令人無端心悸。
作者有話要說: 破案了,他就是喜歡聽小姑娘叫二哥哥!
第131章 靜動(2)
下朝之後,齊嬰立刻回了樞密院。
前段日子他忙於春闈,對樞密院轄下事務略有疏忽,近來養傷更不曾與諸曹議事,雖有文書信箋往來,卻仍有些放心不下。
急召諸曹之後,方知眼下高魏局勢又有變動。
此前北地叛亂四起,魏帝高勉遂派顧家平叛,燕國公獨子顧居寒領命辦事,區區不足一月,便已抓捕數個起義頭領,叛亂有將被平息的徵兆。
如此興兵之時,倘若魏國境內的叛亂被平,大梁便失去了一支牽制顧家的力量,齊嬰斟酌良久,最終決定委任徐崢寧親自喬裝北上,暗中扶持魏國的幾大地方叛亂勢力,在北伐之前斷不能讓顧居寒騰出手來。
徐崢寧自來信服齊嬰,當即領命。
喬裝北上之事非同小可,有許多細節之處需要交代,齊嬰估摸今夜是抽不開身了,議事之前便先給沈西泠寫了個字條說今晚不迴風荷苑、讓她不要等他,後交給青竹讓他親自送回去,繼而方開始一整日的忙碌。
徐崢寧是辦事穩妥之人,又有武藝傍身,確是北上的最佳人選,此次去魏國齊嬰不僅命他暗中掀動北地□□,還另給了他暗查邊防的機要之務。
大梁樞密院與軍部不同,並不會直接插手戰場之事,但戰場之外的一切都歸在其轄下。兩國爭鬥,絕非僅在於沙場,更在於無形無相之處,譬如朝堂爾虞,譬如錢物流通,譬如文治禮教,無窮無盡。
徐崢寧知道,他的上官是眼明心亮能忍善斷之人,比起直來直往,更善於謀定後動,自他執掌樞密院以來,便如同織了一張細密無形的大網,尋常之時他人皆無知無覺,而一旦發難,便會讓人感到網的存在,鋪天蓋地無所遁形。
而現在,便是這張網要收緊的時候了。
徐崢寧在公廨之中與齊嬰密談到深夜,從房中走出時才見上官身邊的僕役青竹已然在房外久候,手中還拎著一個食盒。
青竹向徐崢寧見過禮,隨後便敲門進了房中。
齊嬰一見他拎著的食盒便知是沈西泠送來的,他神情不自覺地柔和起來,待揭開蓋子一看,見今日久違的有蛋羹,盒子最下一層還回了他一張字條。
他取出展開一看,上面只寫了兩個字:
「騙子」。
逗得他一見就不禁失笑。
他也不知這個小姑娘怎麼能把字都寫得纏纏綿綿的,似乎每個筆畫都在有意無意地勾著人。他今日出門時確實答應了她晚上要回去,是他失約了,也不知小姑娘提筆寫這兩個字時是何等的神情,是溫柔小意,還是含嗔帶怒。
他雖未親見,卻知道……定然討人喜歡極了。
齊嬰這邊忙於安排北伐之事的同時,沈西泠也重新開始忙了起來。
前段日子擱下的生意要重新料理起來,她便在宋浩堂處了解了近幾個月的情形,又親自翻查了一番各鋪面的帳目,同時也終於得知了楊東的死訊。
沈西泠聽到這個消息自然難免一驚,連忙問宋浩堂人是怎麼死的,擔心是齊嬰因怒動了私刑,直到聽說是廷尉的判罰才略略安了些心。
她知道齊嬰一向袒護她,楊東那回做得那樣過分,他必然是要生氣的,不可能輕饒了對方。
她並不知道楊東是自己的叔叔,更不知道齊嬰是存了為她遮蓋身份的思慮才更決意要殺他的,她只是乍然聽到一個人死了便感到些許驚惶,尤其想到他的死多少還與自己相關便又感到一些歉疚,只是後來她轉念一想,馮掌柜何其無辜?他們一家何其無辜?楊東為非作歹這麼多年,為那些人償命也是應當,遂也就慢慢釋然了。
而沒了行會的制約之後,沈西泠在建康的織造生意便做得越發風生水起,原本猶疑搖擺的各家掌柜沒了顧忌,便紛紛主動找上沈西泠來,爭著與她一起做買賣。沈西泠本性不貪,無意一家獨大,本是不願把生意鋪得太大的,只是她念及之前齊嬰說的話,讓她一切如常、不要被人看出將要離開建康的端倪,便不得不應了各家掌柜們的請求,開始正正經經地擴張起自己的生意版圖。
她雖一開始答應得勉勉強強,但是等真的做起來便每日都神采奕奕,也不知是天性喜歡做生意、還是天性喜歡賺銀子,水佩她們都取笑她是財迷。
沈西泠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裡又有點理直氣壯,心想黃白之物雖不免有些俗氣,但四時溫飽還不都要靠它?何況之後她和齊嬰一起隱姓埋名過日子,就更需要她好好賺銀子了,否則她倒是無妨,而齊嬰這樣出身的人又哪裡過得慣清貧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