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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生而已。
第17章 趙瑤(1)
新歲將至,舊年的官司便仿佛離得遠了,百官休沐,以待除夕。
這日正是臘月二十七,江左的規矩是元正前後各三日假,算上初一,恰有七日的閒暇。雖離除夕還有幾日,但各府都已經熱熱鬧鬧地張羅起來,因今年建康雨雪豐沛,農家又素有瑞雪兆豐年的說法,這個除夕便格外地值得慶賀。
貴為江左第一世家的齊氏族中子弟無數,為官的更是有許多,單現任家主、當朝左相齊璋就有兩個兒子在朝為官。從古而論,歷朝多以右為貴,右相位尊於左相,但大梁位在江左,自然以左為尊位,右卑於左,而今大梁朝廷的第一權臣,便是左相齊璋。
齊璋有四個兒子。長子齊雲今任尚書台右僕射,次子齊嬰前段日子方升任樞密院副使,三子齊寧和四子齊樂則尚在讀書。今年齊璋已過知天命之年,坊間傳聞他有意將齊氏交由長子齊雲掌管,倘當真如此,這位齊大公子的地位便可稱得上是尊貴無極。
這日下朝歸府途中齊雲與齊嬰同乘一車,問二弟道:「敬臣,今日怎麼不見白松」
齊大公子字敬元,今年二十九歲,已經娶了韓家的嫡長女韓若暉為妻,性情溫和守禮,在朝中名聲甚好,待家人也無不盡心之處,前年膝下添了一個女兒,便更是慈眉善目起來,且不僅慈眉善目,還越發關懷起身邊人的生活瑣事,譬如今日見弟弟左右只跟了一個小童青竹,卻不見往日素來在左右守衛的白松,便拉著二弟上了自己的馬車,預備仔仔細細地問候一番。
齊嬰今日著官服,眉間依稀有些倦色,聽長兄問起,面無異色地答:「近日天寒,他出去辦了趟差,回來後病了,今日告了假。」
齊雲不覺有異,也沒再細問,順著齊嬰的話說:「今冬確實是冷,又多雨雪,你總愛一個人去別第住,母親在家中總念叨你。」
齊雲與齊嬰並非一母同胞,齊雲生母當年難產而死,她去世後齊璋續弦,娶了齊嬰的生母堯氏為妻。堯氏仁厚,對齊璋的其他子女也很和善,齊雲與繼母關係融洽。
齊嬰道:「確是我的過錯,只是官署中事多,我又剛調入樞密院辦事,千頭萬緒理不清楚,常要晚歸。若回家裡,又怕母親熬夜等我,這才在別第多住了些日子。」
齊雲聞言嘆了一口氣,道:「這事也實在是難為你,我原以為父親會安排你來尚書台幫我,未料竟是一紙聖諭調到了樞密院。如今南北之間不太平,那北魏的顧家又是咄咄逼人,咱們方歷大敗,你這差事實在不好當。」
慶華十三年,是南北大戰方歇的一年。去年兩國在石城大戰,魏勝,大梁死傷近二十萬,損失慘痛。正因有此一敗,原樞密院正使被陛下摘了腦袋,他的副使張衡張大人坐了正職,於是空出了一個副使的位置,最後落在齊嬰這裡。
齊雲又是一聲長嘆,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此事我早覺不妥,你才剛行冠禮,樞密院副使這樣的官職於你還是太重,何況這差事的干係又如此之大——我去與父親說,等過了年,去和陛下討一個恩旨,將你調到我身邊做事,再不然去翰林院供職,總強過辦這掉腦袋的差事。」
齊嬰聞言欲言又止,默了片刻終是沒說什麼,只答了一聲「好」。
齊雲見他不反對,也很是高興,轉而笑道:「對了,我昨日聽母親提起,說姑母今日要來,此時說不定已經到家了。」
「姑母?」齊雲挑了挑眉,「姑父不是在臨川任太守麼?郡守休沐也不得離職,姑母怎麼會回了建康?」
齊雲答:「姑父外任也有四年了,據說等過了年會有新的任命下來,屆時便可調回建康。此事是父親點了頭的,姑母這次帶瑤兒回來,也是為了先安頓好一切。」
齊嬰問:「瑤兒也回來了?」
「母親是如此說的,」齊雲笑道,「算起來,瑤兒今年也當有十二歲了吧?她從建康走的時候還是個小娃娃,如今四年過去,想來模樣兒當變了不少——我記得她小時候便最喜歡你,家中這麼多弟弟妹妹,你似乎也最喜歡她。」
齊嬰笑了笑,想起趙瑤小時候粉雕玉琢年畫娃娃一般的模樣,點了點頭,說:「那丫頭最會撒嬌,姑父姑母也是偏疼她。」
齊雲笑著稱是,又說起近日他女兒徽兒鬧的小笑話,講著講著慈父之情便再兜不住,一路說回了府門口。
回到府上,姑母果然已經到了,正在堂上同母親說話。堯氏見齊雲和齊嬰回來了便問:「你們父親呢?怎麼不見他?」
堯氏今年四十有二,但瞧上去依然美麗端方,尤其一雙鳳目生得極美,齊嬰的眼睛便生得像她。據說當年齊璋對堯氏一見鍾情,即便堯氏出身並不顯赫,只是小官家的女兒,但仍親自求娶為正妻,婚後也一直恩愛有加。姑母年紀比堯氏小上一些,但瞧著卻比堯氏蒼老,很瘦,脖子細長,並不很美。她出身於齊氏,雖是庶出,但她的生母當年便與祖母交好,是以出嫁時嫁給了前朝太傅之孫趙潤。趙家如今雖大不如前,但畢竟出過一位太傅,也算找了好人家,這些年齊璋又一直提攜,趙潤如今官聲不錯,往後當還有升遷之機。
齊雲和齊嬰向母親和姑母行過禮,齊雲又答:「陛下召父親商議政事,我們便先回來了,父親說他晚些時候回來用午膳,請母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