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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瑤當然沒有搭理他。
眾人很快走回到下車之處,紛紛作揖別過,隨後各自登車。
趙瑤上車後急急忙忙打開車窗想再多看二哥哥一眼,卻瞧見他正護著那孤女登車,隨後車簾放下便再窺不到一絲一毫的情景。趙瑤一想到今夜自己要跟著父母回趙家,那巴郡的孤女卻能和二哥哥一同迴風荷苑,心裡便越發氣得緊,將除二哥哥給買的以外的花燈盡砸了,把她父親嚇了一跳,又撲進母親懷裡嚎啕不止。
回程,沈西泠與齊嬰一路無話。
沈西泠拿不準他是否是生氣了,想道歉又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麼錯,可他路上一直不說話又讓她心裡難受,於是左右為難起來。
就這麼一直為難到了下車的時候。
齊嬰因坐在靠外的位置,先行下了車,沈西泠跟在他身後,卻看見他將自己的那隻狐狸燈忘在了車上,她抿了抿嘴將他的燈也拿在手上,走出車去叫住他。
「公子。」
齊嬰已經走出幾步,聽到她的聲音又回過了頭,看向她。
沈西泠還沒來得及下車,半彎著腰站在車桁上,手中拿著兩隻狐狸燈,左手是蕭子桁給的那隻,右手是齊嬰落下的那隻。這兩隻雖說都是狐狸燈,但細細看去卻有些區別,左手那只是白紙紮的,右手那只是染成淺紅的彩紙紮的,更細膩好看些。她舉著右手那隻說:「公子的燈落了。」
沈西泠看見齊嬰走過來,卻沒接她手上的燈,而是扶著她下了車,直到她站穩了才把手鬆開,說:「那是給你的。」
沈西泠一愣:「嗯?」
齊嬰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以為你很想要。」
今夜在街上剛下車的那個時候,趙瑤指了指街邊的狐狸燈,那個時候他便瞧見小姑娘在偷偷地看,但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他以為沈西泠喜歡那個燈,所以後來給趙瑤買燈的時候就也給她買了一隻,只是沒想到她後來碰上了蕭子桁,那位行徑乖張的四殿下也塞了一隻燈給她。
沈西泠聽得齊嬰此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她自小生性敏感,素來習慣於察言觀色,悄悄地看著別人的言行舉止,揣度他人的心思情緒,再小心翼翼地輾轉騰挪。她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暗暗留心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去在意她的一個想法一個念頭。她今天只是下意識地看了那狐狸燈一眼,而齊嬰竟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沈西泠眼眶一濕,直直地望著齊嬰。齊嬰一見小姑娘眼眶又紅了,眉頭又是一皺,嘆問:「又哭什麼?」
沈西泠別開眼睛連連搖頭,口中說:「沒哭……」
齊嬰被她這個悶悶的語氣逗笑了,反問:「怎麼沒哭?」
他一笑,鳳目中的情緒顯得尤其和煦,他本就生得好看,一笑更加好看,令沈西泠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只悶著說:「就是沒哭……」
沈西泠那個時候並沒有意識到,她的這句話其實是在撒嬌,雖然只是小小的嬌氣,但這的確是自與齊嬰初遇以來,她第一次這樣同他說話。
那樣自然,脫口而出。
齊嬰也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妥,眼中的神采更加柔和。他雖不知小姑娘心中在想什麼,但大抵能瞧出她此刻眼眶微紅並不是出於傷心。他抬頭看了看天,見今夜月色朗潤,無一絲雲彩,可見明日大半是個好天氣。
他低下頭對沈西泠說:「回吧,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帶你去見母親。」
沈西泠看著他轉身登上山中石階,背影同此夜涼月和滿山竹影融為一體,心中乍然湧上一陣安謐。她低頭看了看手中淺紅色的狐狸燈,眼中露出淡淡的歡喜,快步追上那人的身影。
今日上元,她……過得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 -又哭什麼?
-沒哭。
-怎麼沒哭?
-就是沒哭!
-……?行,你說沒哭就沒哭。
第35章 入府(1)
次日一早,沈西泠寅時就起了,天還沒亮,半黑著。
她昨天聽齊嬰說今天要帶她去齊家,便連夜收拾了東西。好在她東西很少,只一個不大的箱子便盡夠了。箱子裡裝了她自己一身衣裙,外加昨夜得的兩隻狐狸燈,還有……還有她初見齊嬰時,他給她披上的那件長裘。
說起來她曾穿過齊嬰的兩件衣裳,一個是這件長裘,另一個是那天她在忘室門口睡著以後他給她裹的那件大氅。後來那件大氅她還回去了,但這件長裘她一直偷偷留著。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長裘畢竟蓋過母親的遺體,再還給他便不太合適。她將這件衣裳留著,一來是為了緬懷母親,二來……
這是沈西泠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秘密。
她昨夜連夜將東西收拾好了,又一宿都沒睡安穩,剛到寅時就起床了,披上外衣站在自己屋子門口張望著齊嬰居室那邊的動靜。沒過多久就看見了他,青竹和白松在他左右,一行人往大門口的方向走。
齊嬰在朦朧的天光下瞧見了沈西泠,十分意外,轉而朝她走過去,見小姑娘已經梳洗整齊,一副隨時要出門的模樣,不禁挑了挑眉,問她:「怎麼起得這麼早?」
沈西泠眨巴眨巴眼睛,歪了歪頭,問:「嗯?公子不是說今天要帶我去齊家麼?」
齊嬰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是我得先去上朝。」
沈西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