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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佩哼了一聲,連連附和,還補了一句道:「我看她是嫉妒二公子待咱們小姐好,眼紅了——哼,她再嫉妒也沒用,二公子就是更疼我們小姐,氣死她!」
……越說越沒譜。
沈西泠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糾結了半晌才對三人說:「姐姐們莫再說這些了,趙家小姐同府上是血親,我不過是個客人,說到底去學塾也是沾了人家的光,我們這樣說不好……」
幾個丫頭都不服氣,還要再說,沈西泠朝幾人笑笑,轉而問起今晚吃什麼,將話岔開了。
子君沒什麼心眼兒,沒發現沈西泠是在挑開話頭,一聽她問起吃的事兒,興致立馬高漲起來,老實地答:「吃魚!今兒來了幾條鱸魚,又肥又新鮮!」
水佩和風裳覺得子君太容易被騙了,各自又好氣又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鬧得子君一臉莫名。沈西泠則笑了笑,想了一會兒,問:「不知有面麼?湯餅?」
子君照顧沈西泠也有一個月的工夫了,倒是頭一回聽她自己說起想吃什麼,覺得新鮮,連連點頭,道:「有有有,小姐想吃湯餅?想吃什麼樣的?」
沈西泠抿了抿嘴,溫溫柔柔地對子君笑笑,帶點抱歉麻煩她的意思,說:「什麼樣的都成——我自己做就行。」
子君擺了擺手,又指指沈西泠的傷,笑說:「你一個小姐下什麼廚?何況還挨了先生的板子呢——快好好養著吧,我去加個湯餅。」
子君出去後,風裳開始收拾桌上的藥膏,水佩一邊給沈西泠倒茶一邊笑著問:「小姐怎麼突然想起吃湯餅了?」
沈西泠抿了抿嘴,一時拿不準該不該同她們說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若說了總還是太麻煩,水佩她們為人周到妥帖,定然又要給她張羅,她怕麻煩她們。
想到此處沈西泠不禁淡淡一笑,心想王先生說得果然對,她雖然明白了他今日的一番教導,可真要放開膽子從心所欲地過日子,卻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譬如眼下,她便顧前顧後,怕旁人因知曉了自己的生辰而增添麻煩。
沈西泠想了想,還是沒同她們說實話,只說突然嘴饞了。
子君的手藝很好,那一晚的鱸魚膾香嫩可口,她做的湯餅也好吃,湯熬得很濃很鮮,吃來讓人唇齒留香。
沈西泠不可避免地就會想起她父母做的湯餅。
母親其實也會做飯,只是後來她身體太弱、常年纏綿病榻,漸漸便不能再做飯了。平日裡多是沈西泠做,她如今雖然年紀不大,其實卻是庖廚中的一把老手。
她其實挺喜歡做飯的,五穀雜糧茶米油鹽雖然繁瑣,但時常能給她一種踏實的感覺,尤其當她做出的東西母親很愛吃的時候,她心中便會覺得格外熨帖。只是這庖廚之事畢竟還是有些令人疲憊,她小時候比現在更矮更沒力氣,一開始連鍋都拿不動,做起來頗為費力。
所以她很盼著父親回來,因為只要父親來了,她便可以休息幾天不必做飯。
父親做的飯都很好吃,譬如熘雞脯、素白菌之類,都令她想念。每逢她生辰父親還會做湯餅,素筍尖熬出極鮮的湯頭,每次都令她垂涎。母親也很愛吃這種湯餅,每次都會多吃上小半碗,父親見她胃口好也會很高興,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飯後便一起在小院裡聽父親念書看星星,直到她沉沉睡去。
而今年,便是她第一個沒有父母在身邊的生辰了。
沈西泠說不上心中是什麼滋味,此時只是低著頭吃湯餅,碗中白蒙蒙的熱氣不斷地升騰起來,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讓水佩她們都沒發現她那時眼中的孤寂。
父親,母親,女兒今天十二歲了。
你們現在在一起了麼?
我……又有些想念你們了。
往日飯後沈西泠便要去溫書,不過今日王先生給了她三天的假,明日便不必去上學了。這倒是難得的一個休息的機會,沈西泠最近連日用功也有些乏,今日打算早些睡下。
只是飯後不多時,風裳便進屋說門外有個小廝來給沈西泠送東西,說是齊二公子托人送來的,她已經給拿了進來。
沈西泠一聽又驚又喜,沒想到還能有這麼一茬事兒,卻顧不上拆東西,直拉著風裳的手急急地問:「公子回來了麼?」
幾個丫頭看她這急火火的模樣都是捂著嘴笑,用揶揄的神情瞧著她,風裳笑著答道:「沒呢,說是還沒回建康,就單是差人給小姐送東西回來。」
水佩也跟著起鬨,笑著問風裳:「二公子可還給旁人帶東西了?給相爺?給夫人?給兩位小公子?」
「沒呢,」風裳笑,「我特意問了,別人都沒有,專給我們小姐的。」
一群小丫頭笑成一團,子君也跟著湊熱鬧,看著風裳手裡那個小小的包袱,著急地催促道:「快快快,快拆開瞧瞧,看二公子送了什麼東西回來?」
沈西泠本是有些懵了,聽說齊嬰給她送了東西,曉得這是生辰禮,心中自然無比歡喜,只是聽說他還沒回來,這番歡喜又打了些許折扣。
比起生辰禮,她其實更盼著他早點回來,更盼著早點見到他。
這時幾個姐姐又在哄她趕緊把包袱拆開看公子送了什麼,鬧得沈西泠莫名臉熱起來,明明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可她那時就是莫名不好意思當著她們的面拆,遂臉紅紅地將包袱搶過來,一溜煙兒鑽進裡間去了,惹得幾個姐姐都在身後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