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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季騰周面不改色繼續道,「我們還要帶歆兒到那邊去轉轉,那咱們下次再聊。」
說罷,他攥緊小外孫女的手,就準備把她領走。
初歆出門以後在要去哪裡這種問題上,向來是很聽話的,而且永遠會緊緊跟住大人,生怕走丟了,再被壞人抓去。
但這一次,她沒有馬上跟上。
「歆兒?」
只見女孩咬了咬唇,糯糯地要求:「外公,我想回家。」
「這麼快就要回家了?」
季騰周有些納悶,最近他一直覺得初歆挺喜歡這樣在外面走一走的。這還是她第一次中途自己提出要回家。
女孩清凌凌的大眼睛望著他,努力地解釋:「小川哥哥來了,帶他回家學習。」
季騰周:「……」
初歆表達的方式有點問題,不過倒不妨礙聽懂她真正是想幹什麼。
反正,她已經認定了,可以把陸行川帶回家。
然而,與一個月之前不同,季騰周現在並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他不知道怎麼向她解釋比較好,第一反應想到的藉口就是:「歆兒乖,你小川哥哥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咱們不要耽誤他。」
初歆混亂了一下。
怎麼,原來他還是要忙,還是不能來教她麼?
陸行川已經見縫插針介入了對話:「季爺爺,我沒有事情要忙。」
「……」
「能被歆兒帶回去學習,是我的榮幸。」
*
初歆不明白為什麼外公最終點頭答應的時候,看起來不太情願,而且還嘆了口氣。
她明明記得外公是很喜歡小川哥哥的。
不過她還是如願以償地,帶他回家學習了。
能把「他」和「家」和「學習」組在一個句子裡,聽起來就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畢竟這三樣每一樣都是她最喜歡的。
進了家門,她更加興奮,想要快點拉他上樓。
於是不知不覺已經向他靠了過去,小手牽住他袖子的邊緣。
牽完了她才想起來,她還沒有洗手呢。
她急忙把手縮了回來,十分懊悔。
他最愛乾淨了,被弄髒了肯定會很難受。
她仔細觀察,他潔白的衣袖上似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可是,她碰過就是碰過了,就算看不出來,他可能也會嫌髒的吧……
陸行川見女孩碰了一下他的袖子,立刻就惶恐地縮回手,第一反應是他身上是不是有靜電,把她給電到了。
他不禁問:「疼嗎?」
然而就在他開口的同時,初歆也同時出聲了。
軟糯的嗓音帶著擔憂問他:「難不難受?」
陸行川怔看了她片刻,反應過來,她剛才抓過鞦韆的繩索,大概是覺得手上不乾淨,怕他潔癖發作吧。
他微微搖頭:「不難受。」
然後稍抬起手腕,示意她可以碰。
初歆看看他乾淨的袖子,有點猶豫,她還是覺得弄髒了他不好。
她抬起頭,正想說她還是要先去洗手。
這時季老爺子在旁邊清了下嗓子。
「小川,你先隨我過來一下,我們談一談。」
他的口吻聽起來莫名有些嚴肅。
*
後花園裡。
季騰周帶著老花鏡,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清淡如故的少年,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只是他不禁還是擔憂地多問一句:「你已經完全恢復了?」
陸行川淡淡頷首:「季爺爺,我很好。」
季騰周不由撇了撇嘴角:「躺在ICU里搶救了一個月也叫『很好』?」
他和陸行川的外公沈鎮墨有多年交情,這等大事自然是知道的。
「也沒有那麼嚴重。」陸行川依然淡定,甚至語調比平時更輕鬆,「其實我很快就沒事了,只是沒人肯簽字放我出來。」
季騰周不買他的帳,要是真的沒問題了,誰會硬把他關在重症監護室里?
對於陸行川的問題他了解一些,天生的免疫系統缺陷,對任何一點細菌病毒的感染反應都特別強烈,一場小病就可能要命。
這次他是怎麼病的,季騰周把前後事件拼接起來,心知肚明。
他嘆了口氣。
「是我的疏忽,那天不應該急著出門,把歆兒留給你照顧。」
因為這件事,他這一個月心裡都十分不好過,也好在陸行川最後沒事了,不然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謝罪。
「您別這樣說。」
眼前的少年從容有度、彬彬有禮,如同水晶般乾淨純粹。
很難讓人不喜歡。
可惜的是,他偏偏也像真正的水晶一樣脆弱。
甚至,更加脆弱……
「小川,自打你出現在歆兒身邊以後,她的進步是我們大家都能看得見的。我和歆兒她爸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為她所做的一切。」
「您不需要感謝我。這本來就是我——」陸行川薄唇一抿,「應該做的」這四個字似乎太空洞,他改口,「——是我自願做的。」
季騰周望著眼前的年輕人,心裡滋味複雜。
這所謂的「自願」里到底有多少是真自願?又有多少是出於補償的義務?
他知道有句話現在是不得不講清楚了。
「但是,現在我有一個更過分的要求,」他頓了頓,一狠心說下去,「希望今後你能和她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