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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孟書一時默住。
其實這才是最正常合理的解釋,不過此時此刻聽在他耳朵里,倒比一出豪門狗血大戲還要離譜。
眼前的兩個女孩,連外表看起來好像都有兩三歲的年齡差,氣質的差異更大。
更不用說,一個已經是全校最優秀的畢業生;而另一個竟然還目不識丁,是個文盲……
陳孟書竭力不讓自己把內心的震動表現出來,繼續為初歆讀紙上的題目。
最後一道題是簡單的數學應用題,他掃過一眼,沒有照讀,直接把題乾的意思抽了出來:「嗯……請回答:37+58=?」
女孩身體微顫,隨即在椅子上繃直。
依然是沉默。
中途初羨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好像是「我下午還約了同學」,不過在初向南無聲的目光里,抿緊唇,沒再說話了。
女孩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節漸漸發白……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椅子上下來,朝陳孟書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然後一言不發,被擁上來的家人領了出去。
*
把人送走之後,陳孟書目光掃向辦公室裡間的藏書室,極深地嘆了口氣。
「行川,剛才你都看見了吧。這孩子,唉。」
輕緩的步伐聲里,有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十七八歲的少年,皮膚是不見光的蒼白,有一雙淺淡似琉璃的眼眸。
說話時也是淡淡的,如微涼疏寞的清風。
內容卻一點都不含蓄。
「您是想說她已經廢了。」
陳孟書一噎,卻又無法反駁。
他當然沒打算把這種殘酷的話說出來,但不代表心裡就沒有這麼想。
眼前這個少年是真正的天才,只是說起話來,未免也太一針見血了些。
他只有再嘆聲「造孽」,搖著頭:「這倒是辦成壞事了,讓孩子白白又受一輪打擊。你推薦她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根本不識字?」
少年平靜道:「她四歲就被拐去賣了,不識字很奇怪麼。」
也許並不奇怪。只是太殘酷的事情,不是親眼所見,人總是不願主動往那個方向去想的。
陳孟書審視他:「那你這是……?」
「她說她想上學。」
簡單的一句陳述,讓陳孟書怔了片刻。
想上學。一個孩子再正當、合理不過的訴求。
可是——
他緩過神來:「這事兒是她家裡人托你辦的?」
「沒人托我。」
陳孟書先前差不多也猜到了,所以才覺得這事兒辦起來很不對勁。
陸行川動用關係讓學校破例安排了這場不合規格的入學測試,自己卻不肯在人家面前現身。
從女孩家人的態度來看,應該也不知道內情。
陳孟書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什麼心血來潮的慈善行動,那這慈善做得有點過了。
他委婉地提醒:「她這個情況,肯定不可能直接念初中。可以從頭讀小學,或者進特殊教育學校,具體還是看她家人自己的決定吧。」
言外之意,外人就別瞎摻和了。
回應他的,是少年明澈清透的注視。
淺色的眸子裡光芒純粹,卻又帶點讓人參不透的意味。
「她已經十四歲了。」
……是,可那又能怎麼辦呢?
陳孟書無言以對。
這世上多的是不平事,而很多事本來就是無解的。
就像這可憐的孩子,哪怕家裡再有錢,能把她寵上天去,卻也買不回她被耽誤的十年光陰。
外人就更管不了了。
——畢竟誰都不是神。
窗外蟬鳴鼓譟,屋子裡卻靜得可怕。
少年在沉默中垂眸,綿長的睫毛安靜壓下。陽光斜照過來,光影碎在他淺色的瞳仁里。
似有所思。
在他重新抬眼的一瞬間,破碎的光聚成星芒,仿若有了鋒銳。
化成一字字淡然的自信。
「還有將近兩個月才開學,這段時間裡我會讓她識字。」
陳孟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然而少年平靜繼續:「我也保證,她在開學前會具備不亞於您那份測試題的知識水平。」
他眼神里是屬於王者的驕矜,卻謙卑地深鞠躬超過九十度,久久沒有起身。
「能不能,請您再給她一次機會?」
第2章 失控第二箭 天使在裡面
這是陳孟書第一次見到,這個被所有人高捧在神壇上的天才少年,也會像這樣放低姿態求人。
可他所求的事情,未免又太狂妄了。
狂妄到荒誕的地步。
要用兩個月趕上人家學了六年的內容?
「行川……那個,」他清了清嗓子,「你得知道,世界上像你這樣一學就會的天才是極少數,你不能拿自己的標準來要求一個普通人,這不現實啊。」
他這是在誠心實意地擺事實講道理,他知道陸行川天生就具有過目不忘的天賦——所以這孩子是真正字面意義上的「一學就會」。
回回考試第一名對他來說從來就不算什麼,隨便拿過一本書就倒背如流,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甚至陸行川十多歲就能在國際頂級的自然科學期刊上發表論文,還被邀請到世界頂尖學府,給那些大他好多歲的本科生甚至研究生做專題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