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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苗昱耳邊響起了一個屬於幼童的尖叫聲!
那一刻,苗昱如墜深淵。
他還記得自己上一次聽見尖叫是什麼時候。
那是拍攝《追兇》時,他扮演了外表荏弱,內心陰暗的反社會連環殺人犯韓春生,但因為始終演繹不出導演霍春雷想要的那種純潔外皮隱藏的極惡的對比感,他陷入了一段時間的瓶頸。霍春雷徵得他的同意後,帶著他和男主角葉淨之參加了X省監獄的座談會。
那次座談會上,殺害了六名婦女的窮凶極惡的殺人犯蔡彭春上台作了報告。
苗昱至今仍然記得他的臉。
蔡彭春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無論是長相還是肢體語言,都顯得平凡無奇,甚至畏畏縮縮,總是低著頭,縮著背,僅從他的外表來看,無法看出任何殺人犯的徵兆。
從外表觀察顯然無效,為了完成「韓春生」這個外白內黑的人物,即便直覺一再發出警告,苗昱依然壯著膽子去聽了蔡彭春的心音。
事實證明,無論看起來多麼無害,盲目使用連自己都不完全了解的異能,出差錯的概率同樣是很大的。
苗昱對蔡彭春的心音記憶猶新:在那個罪人平靜無波的敘述下,他的心音里卻是歇斯底里的、不同嗓音的女人的尖叫。
連同蔡彭春心音中駁雜的奇怪的雜音,那個心音的音量和炸裂的程度在第一時間內就震蒙了苗昱的大腦,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事後整整昏睡了三天。
等醒來之後,連心音這個異能也消失了一段時間,甚至後來的使用也有些時靈時不靈。
能力還好不好使先不說,遭遇這一次翻車以後,苗昱也不敢像以前似的依賴這個異能,誰都敢聽一下試試了。
苗昱以為那次的經歷已經被他留在了記憶的深處,但是這次在葉淨之的心音中聽到孩童的尖叫聲時,他立刻回憶起那天的痛苦!
葉淨之的心音相比蔡彭春的,雜音幾乎沒有,尖叫聲也小許多,苗昱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被震到失去意識,但即便如此,他也開始頭痛欲裂。
無論這個心音代表著什麼,苗昱對葉淨之都完全信任,但心音卻不能聽下去了,不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暈過去,苗昱都不敢想葉淨之會想到什麼。
苦於聽心音是直視即發動的被動技能,苗昱不敢再繼續看葉淨之的眼睛,只能移開目光,試圖忽略那劇烈的疼痛。
但這痛楚不是想無視就不存在的,那感覺就像有人拿了根鐵簽子在他的腦仁里一通亂攪,每一根神經都在抽痛,苗昱忍痛忍得臉色發白,嘴唇幾乎咬破,等這尖銳的刺痛逐漸消弭,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栽到了葉淨之懷裡。
葉淨之輕輕按著他的頭,眼神很複雜,似乎是溫柔,又似乎是某種釋然,苗昱不敢多看,只覺得心仿佛被揪住了一般,高高懸了起來。
見他睜開眼睛,葉淨之停下動作,問:「好些了嗎?」
苗昱連忙坐起來:「好了,剛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頭有點疼……」
「你該休息了。」葉淨之這次直接打斷了他,直接將他打橫抱了起來,放到沙發上。
苗昱有點懵了,他試圖起身:「不,不是,我沒事了,就剛才——」
葉淨之豎起一根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需要休息。生日快樂,睡吧。」
這是他第二次打斷苗昱。
葉淨之其人,和冷冰冰的外表堪稱截然相反,性格溫柔,兼之修養極好,苗昱此前從未有過這種在他面前一句話都沒機會說完的體驗,一時有些懵逼。
葉淨之拿過沙發上的薄毯,把苗昱嚴嚴實實地裹好,又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道:「快睡吧。」
這一系列動作雖然很輕柔,卻強勢得不容反駁,苗昱根本反應不及,只來得及在葉淨之將要起身時用力拽住他:「淨之,別走——你不能這樣!我們剛才說好了的!」
葉淨之原本就還沒站穩,被他這一拽,直接摔倒在沙發上,苗昱眼疾手快,索性把葉淨之一起裹進來,用熱乎乎的身體貼近他,小聲道:「說吧,我準備好了。」
葉淨之嘆了口氣,苗昱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這種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直到他開始慢慢講述,苗昱才發現葉淨之的手都被他忍痛時抓出了指痕,葉淨之本人卻毫無所覺,好像靈魂已經遊走到了未知的地方。
在他機械的描述中,苗昱描繪出了一個成長在海外莊園的、孤獨的小男孩的影子。
父母、兄長的存在都被他一筆帶過,在幼年時期的葉淨之記憶里,留下濃墨重彩的,是一個名叫尤塔的女管家。
從葉淨之出生起,他就長在那座莊園。
葉淨之的父母是兩個大家族的旁支結合,各自從先輩處繼承了豐厚的資產,又不似嫡系有繼承家業的壓力,生下葉淨之以後,能約束這兩人的老一輩也逐漸撒手人寰,這對不成器的夫婦一拍即合,開始各自逍遙快活。
兄長葉明之被送到管制嚴格的寄宿男校念書,很少能回家,父母更是一年也難得見到一面,葉淨之的撫養被直接扔給尤塔——這個長著一雙藍眼睛的,嚴謹又溫柔的女人。
尤塔比葉淨之的母親還大幾歲,深受這對夫婦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