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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有……
一直,沒有……
她就像憑空消失了,直到第二天他拆下了紗布,也還是不見蹤影,更沒有任何來電或信息。
「護士,你有沒有看見我女朋友?」陸明暉問給他拆紗布的護士。
護士想了想,「那個長頭髮,戴口罩的女孩?……沒有,她今天沒過來。」
陸明暉蹙著眉不再言語。
看不見師音,復明帶來的喜悅也不由得減了大半。他送走護工,獨自去辦理了出院手續,然後坐在一樓的休息排椅上,靜靜看著身邊人來人往。
長頭髮……戴口罩……
醫院裡有許多女人都符合這兩點特徵。
但是他抱過她,親過她,能判斷出她的體形與身高,更何況他還認得她的聲音,只要師音出現在他面前,他沒道理認不出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陸明暉在一樓等了很久,很久……
他希望師音來醫院時,第一眼就能看見他,只是,他一直沒有等到自己想見的人。
為什麼師音還不來?
她那麼愛他,沒道理不來,哪怕家中出了要緊的事,也不該連一個電話,一條消息也不發給他。
陸明暉心裡愈來愈焦灼,他擔心師音出事了。
就像他失明前的那場車禍,真是一場無妄之災,這樣的意外會不會也降落在師音頭上?
想到這個可能,陸明暉整顆心揪了起來。
因為聯繫不上她,他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情緒浮躁,難以平靜。
在他被焦慮與擔憂重重折磨時,念頭忽然一轉,他又想到另一個可能——
師音會不會已經回家了?
訂好了蛋糕,切好了水果,只等著他回家去,好給他一個驚喜?
陸明暉揪緊的心口頓時一松,他站起身,不再猶豫,大步流星朝醫院外走去。
……
電子密碼鎖的密碼,一直沒改過。
他打開家門,發現家中窗明几淨、纖塵不染,桌上擺著大束鮮花,繽紛多姿的色彩仿佛在慶祝他的歸來,一個小巧的奶油草莓蛋糕擺在旁邊,壓著賀卡的一角。
陸明暉走過去,把那張粉色印花的賀卡慢慢抽出,上面的字跡娟秀,只有一句話:
「願你將來的每一天,幸福安康。」
陸明暉看著這行字,很久很久,努力想要透過字跡,看出字的主人是怎樣一個人。
「師音。」他啞聲開口喊她的名字,而後又大聲些,「師音!你在不在?!」
空蕩蕩的房間,無人回應。
他來到廚房,灶台乾乾淨淨,垃圾也被扔掉了。他又來到臥室,床褥鋪得整整齊齊,睡衣擺在床上,仿佛為他的回來做好了準備。
他沒換睡衣,步履急促的又去了書房、陽台、衛生間,簡單的兩室一廳被他匆匆找了一遍,沒有!
沒有找到師音,甚至連她存在過的一絲痕跡也沒有找到!
她喝過水的杯子,她穿過的棉質拖鞋,她習慣翻閱的一本詩集,他什麼都沒找到!
唯一留下來的,大約是桌上那個他們一同去樓下買的玻璃花瓶,以及那束馨香燦爛的鮮花。
陸明暉再次來到餐桌邊,將那張賀卡重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禁問自己,他做錯了什麼?
師音為什麼離開他?
……
陸明暉整晚坐在沙發上,他明明復明了,此刻卻有一種失明的錯覺,宛如再次陷入黑暗,摸不清方向,更找不著答案——
師音,你為什麼要走?
我哪裡做錯了嗎?
陸明暉甚至在沙發上做了一個夢,夢裡,師音在半夜匆匆回來,一進門就向他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有事耽擱了,手機也不小心弄丟了,所以現在才回來。」
而他滿腔的不滿,都因她的回來而煙消雲散,卻又不想讓她太舒服,於是像幼稚的小男孩抱怨道:「捨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怎麼會呢?」師音沖他笑,伸手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哄勸道,「走啦,回房間睡吧,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不這樣了……」
這個夢很真實。
真實到他仿佛能感覺到她呼吸里的溫度,幾乎與現實沒有區別,她嗓音里的溫柔,她手心的柔軟,她哄他時語氣里總是一半無奈一半笑意……
可是當陸明暉回憶她的面容,卻是模糊一片的。
於是他便知道,這確實是一個夢。
師音並沒有回來。
……
剛開始的一周,陸明暉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除了第一晚他在沙發上睡著了,之後的幾天,他照常吃飯,照常睡覺,去公司辦理離職手續,打電話聯繫朋友同學聚餐,並且開始恢復鍛鍊,給自己辦了一張健身卡。
陸明暉是個驕傲的人。
他從未主動追求過誰,更不會費勁去挽留過誰。在他看來,感情最重要的是自在,如果有任何勉強,都不會獲得快樂,他的自尊也不允許自己去委曲求全。
這一周,他等著自己說服自己,等著師音回心轉意。
而一周後,他路過小區樓下那家以往經常和師音一起光顧的花店,鬼使神差走了進去……
花店老闆認得他,一見他就笑著打招呼:「好久沒見你來了,之前聽你女朋友說你去治眼睛了,看來現在已經好了?今天要買什麼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