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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蒲郁靠近的一瞬間,吳祖清一下子將人壓在長發上。指尖勾起裙擺,掌心貼吊帶襪寸寸上挪,如過去彼此都很鍾意的前戲。但他只是在找她身上藏的槍。
他沒找到槍,卻察覺出她細微的身體反應。
他閉上眼,呼吸她的香氣,沿脖頸去吻她的耳垂。他擁著她,擁著珍貴的易碎的寶貝。漸而有些沉迷,他撥開旗袍前襟,在柔軟起伏上揉捏,帶槍繭的指腹習慣似的繞尖兒打轉。
「小郁。」輕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她似乎說了些冷情的話,他沒心思去聽,細啜她耳屏,還有三角窩。
「讓我抱一會兒。」他單手將她的臉偏過來,「就一會兒。」
眼睫半垂,他瞧見她動情的神態,可她吐出刀鋒般的詞,「你有病!」
他調笑,就要垮下她的衣衫來。忽地,裝槍的皮套一松,他反應已來不及。
槍口直懟他的腹部。
吳祖清閉了下眼睛。
他活該。
復睜眼,他凜神去奪槍,但她比他輕巧、迅速。她躍過沙發背,抬槍對準他。
比起槍口,她冷漠的樣子才致命。
「除夕夜一個人臥病在床,除夕夜被學生用槍指著,不知二哥覺得哪一個更可憐?」
「我在名單上?」
「啊,差點忘記,恭喜二哥高升。如願成了日本人的犬牙。」蒲郁真心道喜似的。
吳祖清心下猛顫,以至於笑了出來,「傅太太,你希望我這麼稱呼你?」
「……我於二哥無情可言。」
一切一切,轟然坍塌。
「是嗎?」吳祖清出神呢喃。
蒲郁其實不太能穩穩握住槍,背上汗溻,神經緊繃。
她看向壁鍾,又掃了眼盆景里置放的特別炸-彈,最後從衣帽間的門收回視線。
若攤開來講,二哥斷然不會放棄來之不易的身份,她只得設計特別行動。
整個行動里,唯一的變數是那個去西摩路三十七號送信號的陌生學徒。稍有一點差池,假戲就會成真。
「那麼,這次不要放過我了。」
蒲郁看見二哥濕潤的眸眼。不懼死,而是最純粹的愛意。
電話鈴響了幾聲,斷了。
蒲郁笑容璀璨,「二哥,我們——下地獄罷。」
槍聲響起。
「衾兒冷,枕兒涼,見一輪明月上宮牆。勸世人切莫把君王伴,伴駕如同伴虎狼,君王原是個薄情郎……」
十六年前,風雨飄搖,天津出發的貨船改航道,偏離上海,到了香港島。
灣仔皇后大道,一爿黯淡的裁縫鋪在街市中顯得格格不入。
「二少爺,要登船了,你這是去哪邊?」
著銀魚白西服的青年徑直走向馬路對面,推開了裁縫鋪的門。
打盹兒的少女學徒倉促起身,「先生、先生可是想做西裝?」
「啊?」少女驚詫抬頭。
青年眉眼含笑,「哪個『郁』?」
「『郁乎蒼蒼』的郁。」
「小郁。」青年握住少女的手。
「春光明媚,我們去放風箏罷。」
「二哥,跑起來,跑起來風箏才會飛!」
———全文完
第81章 插pter 1
吳家么女即將再婚,同一個香港地產業巨子。者太太頂不滿意這門婚事,對妯娌說:「我絕對不會參加婚禮!」
蓓蒂者小姐回頭說給女朋友聽,女朋友從密密匝匝的論文裡抬頭,淡然道:「你二嫂是愈者愈小了。」
「其實我理解二嫂。」蓓蒂道,「別的門戶也罷了,這洪家,媒體都盯著。之前就鬧得滿城風雨,這下結婚了,人們還不講第三者上位?」
「兒孫的事,哪是我們能管的。說起來也怪你二嫂,要瞞就瞞一輩子,念真好大了才知道是親生的,換誰不叛逆?」
「三十多了,還叛逆啊。」蓓蒂笑笑,轉而又嘆息,「可不是,為了者大、者二不芥蒂,瞞這麼多年,連二哥也瞞著。」
阿令摘下眼鏡,起身去窗邊的茶桌倒水,「當時——四二年罷?」
蓓蒂應了一聲,施如令接著道,「你發電報讓我找奶媽,可沒把我嚇壞。也真是小郁做得出來的事,把仔仔丟給別人。」
「我們又不是別人。」
「是呀,我們累得夠嗆。為了念真,最後還跑香港來了。」
「一晃三十多年啦。」
者太太說是不參加婚禮,可婚期還未定下,就開始替女兒張羅了。
者大念生做貿易,常到歐洲公幹,念真要結婚,顧不上生意了,者太太讓他陪同念真赴巴黎,與HauteCouture(高級定製)時裝屋的設計師商議婚紗細節。
者二念明是國際律所的合伙人,案子不要跟了,者太太讓他親自擬一份婚前協議。念明哭笑不得,「阿媽,洪家沒講要簽協議,你怎麼急起來了。」
「哦!他洪家家財萬貫,我們是高攀啦?」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者太太眉毛一揚,道:「你現在拿紙筆來,我講你寫。」
念明不好直接違背母親,借著拿紙筆之機,踅至父親的書房。
父親鍾意開闊景致,書房整排落地窗,望出去是跑馬地植被茂盛的丘陵,還有半掩其中的高級住宅。
少時住灣仔舊公寓,日子清貧,父母卻從不虧待他們,寧肯自己節衣縮食供他們接受最好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