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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蒲郁一陣風似的跑下來。雨簾拉攏,夜色無邊。
「二哥。」誰的呢喃隱匿於風中,「好夢。」
她不知,他的夢是那句應承,或長夢不醒。
第67章
對於刺殺特高課課長日向柳文來說,一個月之期限很緊迫。
吳祖清除了76號的血腥事務,暗地裡還要反防他們逮捕地下黨同志。只得見縫插針地調查特高課內部動向,而特高課尤其嚴密。
自應承小郁以來,過去了半月。他草擬了十餘種方案,每到關鍵點總會發現死結。單獨行動不容易脫身,得有一個外應。
吳祖清琢磨此事時,收到「信鴿」捎來的消息:組織派了位新的潛伏人員過來。約在張記隔壁的咖啡廳見面,周日下午三點。
萬霞作為「聯絡員」只身前往。
靠窗的座椅上,一位戴銀絲邊眼鏡的女士正在看書。咖啡杯放在右手邊,杯碟上落了支蜜絲佛陀牌唇膏。
萬霞在相鄰的座椅落座,對侍應生道:「一杯咖啡。」
待侍應生走開,她開始盯著那支唇膏。過了會兒,不大自在地說:「我有支一模一樣的唇膏。」
看書的女士抬起頭來,看了萬霞片刻,拿起了唇膏,「你在哪裡買的?」
「就在先施百貨買的。」
「哦,那應該不是一樣的罷。我這個在香港買的,很舊了。」
萬霞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初次見面,你好。」
唐舒華蹙了下眉頭,怎麼也想不到與要員之間的聯絡員竟這般青澀。談話應當自如進行,作可疑行徑最是要不得。
瞥見侍應生端著咖啡走來,唐舒華揚起一抹笑,「看來我們有些緣分,不知小姐貴姓?」
咖啡送到了,萬霞對侍應生道謝。抿了口咖啡,「我姓萬。」
窗玻璃外街景繁華,室內亦坐著許多閒客,交談聲不絕於耳。
唐舒華觀察了幾天,特意選在這裡與萬霞見面。想來場面會很有趣,就像特訓班時期的遊戲。
下午三四點,蒲郁習慣到隔壁買一杯咖啡,工作量大的時候還會帶大搪瓷杯來裝滿。親自來買,為了活動一會兒。
當下,蒲郁帶著搪瓷杯,徑直走過咖啡廳的四扇窗玻璃。似無察覺裡面有對不該湊在一起的人,但她在門前停了下來,摸出一支煙點燃。
從她所在斜角位置可以清楚看見那位太太的神情。
對方大約也注意到她,不敢抬頭。
「我得走了,有熟人。」萬霞從包里拿出一支未拆封的唇膏,推到唐舒華面前。
萬霞慌忙起身,推門而出時目視遠處,未看見蒲郁似的快步走開了。
蒲郁呵笑一聲,熄滅余的半截煙,走進咖啡廳。侍應生熟絡地招呼,蒲郁把搪瓷杯遞過去,來到萬霞方才的座椅上。
「蒲小姐,我們似乎不該在這裡見面。」唐舒華低頭佯作看書。
蒲郁背窗而坐,亦沒去看對方,「你當真同情他,竟給他遞情報?」
「你在說什麼?」
「你把吳太太給你那支唇膏拿來。」
唐舒華笑笑,「你認識那位太太?我們不過有同樣一支唇膏,閒談了會兒。」
「你覺得我會相信?」
「我倒是好奇,既是她給我東西,為什麼不是她給我遞情報。」
蒲郁不假思索道:「難不成她是76號的?」
唐舒華明白組織為什麼讓無甚經驗的萬霞做聯絡員了。吳祖清身邊太多拔尖兒的特務,若聯絡員有什麼不當之處,立即就會被識破。相反,萬霞的笨拙可以蒙蔽他們。
「你應該仔細琢磨。」唐舒華合上書,仿佛沒和蒲郁交流過,離去了。
少頃,蒲郁丟下工作回到公寓。傅淮錚在,看見彼此都很意外。
蒲郁先出聲,「你不該在劇場?」
「演藝協會那個惠子死了。」傅淮錚面色凝重,「偽裝成中國女演員的特務,而且與日向關係不簡單。」
「我們的人做的?」
傅淮錚搖頭,「仵作還在驗,看上去是投毒而死。」
「你認為日向會懷疑到你身上?」
「難說,這無異於給特高課當頭棒喝。若是地下黨做的,他們原就脆弱的聯絡站恐怕會被連根拔起。」傅淮錚頓了頓,「懷英,這次我要幫他們。」
「……好。」蒲郁篤定道,「我全力協助你。」
靜了半分鐘,傅淮錚問:「你遇到什麼事了?」
蒲郁猶豫了下,道:「阿七很可疑。」
「理由?」
「直覺。」
「直覺也是從蛛絲馬跡中產生的。」傅淮錚道,「因為你和她互不對付?」
蒲郁只得道:「她可能和76號的人有聯繫。」
傅淮錚視線下移,復看回去,「他告訴你的?」
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很曖昧的一個稱呼。傅淮錚大多時候只稱——他,好似遠古不可說的禁忌。
「不是。」蒲郁垂眸,「我還沒能接近他。」
「好,我不問了,你想我做什麼?」
「我想看阿七,還有……他的全部檔案。」
傅淮錚無聲嘆息,「我可以幫你爭取檔案,但你最好不要再抱有期望。」
同一時間,吳祖清在辦事處接到萬霞的電話。
「待會兒回家吃飯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