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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情感] 《海上無花也憐儂》作者:也稚【完結+番外】
文案:
靜安寺路(今南京西路)有間裁縫店,客似雲來。貴太太、交際花,還有隱於里弄公寓的大才女,皆在這兒做旗袍。
學徒小郁日日為女士們量尺寸、試樣衣,聽來不少隱秘,每每卻覺朦朧:一顆心當真裝得下那麼多的事麼?
直到一位客人先生上門來。
儂好、再會;
明知不是說給她聽的,她亦在心裡默應。
「儂好,吳先生。」
「蒲小姐,再會。」
*年齡差10+
*文名化自《海上花列傳》
又名《我的間諜情人》
內容標籤: 三教九流 邊緣戀歌 民國舊影 相愛相殺
搜索關鍵字:主角:蒲郁,吳祖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又名《我的間諜情人》
立意:愛與和平
第1章
掛鐘的時針走了兩圈,豆綠色呢絨長沙發上的蒲郁仍一動不動。僅有暗藍玫瑰紋的薄絲旗袍的鑽石盤扣,在檯燈暖黃的光照之下閃著光。
樓下的電話鈴聲響了,蒲郁睜開眼睛。不一會兒,聽了電話的學徒上樓來,說:「吳太太說請醫生過來給先生看看,我照吩咐說的『先生已經睡下了』。」
蒲郁點點頭,沒講話。等學徒走下樓,把人叫回來,問:「你來張記多久了?」
「兩個月。」
「坐著吧。」
學徒愣了。
蒲郁把菸灰撣進琥珀色的玻璃盞中,指斜對面的單人沙發,「坐啊。」
學徒走來坐下,往蒲郁那兒瞥一眼,見得細細一縷煙霧裡的銀戒指,不敢再看,忙說:「先生有什麼話要問嗎?」
到張記做工這些時日,幾位師傅讓他少與縫紉女工們閒談,但在製衣間來往中還是聽了些許先生的閒話。有說她是青幫老闆的情婦的,有說是軍統長官情婦的,左右是租界裡聲名狼藉的交際花——「吃男人的貨色」,配不上先生之稱。
蒲郁淺笑,「都放假了,好不容易有個人在,陪我說說話罷。」
「我……」
學徒吞吞吐吐,話茬被蒲郁接了去,「我曉得,過年還走不掉,是沒地方可去。」
過會兒,蒲郁輕聲說,「我也一樣。」
「我以為先生在等人。」
蒲郁一愣,「我看著像在等人麼?」
學徒看了眼兩張沙發間的邊桌,「半小時前送來的茶點,先生一口沒吃。」
淡青的白玉盞上放著精緻小巧的糕點、酥餅,配一壺茶,一盒捲菸。平常拿來招待客人,其實是蒲郁愛吃,廚師還是花了許多功夫從廣東請來的。
「倒是心細。」蒲郁讓學徒吃,忽又想起什麼,問,「你是廖師傅的親戚吧?」
學徒咽得急,噎住了。蒲郁倒一杯茶給他,失笑道:「吃完了再說也好呀,那麼緊張作甚麼?」
大口飲茶,氣順過來了,學徒用手背擦嘴,靦腆道:「同宗而已,不好攀親戚。」
「會講廣東話麼?」
「先生會講廣東話?」
蒲郁垂眸,「一點點,講得不好。我是北方人。」
學徒驚訝道:「還以為先生是本地的……」
「上海話能講一些,也不好。」
學徒漸漸放開了些,追問:「這樣也不好的話,先生覺得什麼才是好?」
「你在上海,聽到中國話不要以為就是中國人了,說不定是日本特務呢。」像是有意捉弄,蒲郁還說,「你不知道吧?他們混在中國人里,以假亂真。」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是——」蒲郁說,「胡說的呀。」
學徒鬆了口氣,也笑開了。
「日本人,可恨。漢奸,最可恨。」
聽見這話,學徒驀地頓住,嘴還微張著,他看見蒲郁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張記的貴客多是汪偽政府里的長官太太,譬如方才來電的吳太太,似乎同先生還很親近。
蒲郁一下笑出聲來,「那我『張記』就是巴結漢奸的狗窩,外面的人都這樣講吧?」
學徒怔然道:「不是的……」
蒲郁仰頭靠在沙發上,檯燈的光在天花板上映出一灘光亮,周圍愈來愈灰,到四周角落完全暗了,看不清浮雕。
靜默中,她忽然說:「小廖,你有志向嗎?」
「志向?」學徒慌張地在腦海里尋找措辭,「學成手藝,回老家開間鋪頭……算嗎?」
「當然啊。」蒲郁過了片刻才答,「學有所成,開間小店,結婚生子,柴米油鹽,壽終正寢,是多少人的願景啊。」
儘管感受到先生不同尋常的狀態,學徒覺得不該說下去了,可心底有強烈的情緒驅使他說下去,仿佛他不說,先生的話就停在這一刻了。他心下擂鼓,輕聲說:「先生呢?」
「意氣相期共生死。」[1]
「大約無法實現了。」蒲郁起身,慢慢走到窗邊,挑開窗簾縫隙。除夕夜,路上的車輛少,聲音尤為清晰,遠遠地就聽見了。
轎車在樓下停泊,先是司機撐一把傘出來,請后座的人下車。隔壁洋人們的商店還亮著霓虹燈牌,細雨緋紅,映在車頂,映在人隨風而動的衣擺。
接著樓下門前的鈴鐺響了,學徒原想問「可是先生等的人來了」,自己也覺廢話,說:「我去換一碟茶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