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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要幫他們。」
蒲郁點了點頭,「你幫他們轉移了。」
傅淮錚岔開話題道:「演藝協會的人要離開了,明天下午三點的火車。今天中午有場正式餞行宴,你也去吧?」
接著傅淮錚又道,「我先睡兩個鍾,等會兒談正事。」
「……你準備動手?」
「日向的爛攤子是我丟的,怎麼也從他身上得掙回點什麼。」
演藝協會乘坐的是專列,先由上海到南京,換行至浦口搭津浦鐵路回北方。全程受特高課保護。
行動科決定在京滬鐵路穿林而過的路段動手——用炸彈。
即是說需要一個人先登上火車安置彈藥,再安全撤離。但一個人太冒險,最好有另一個人打掩護。
選來選去,傅淮錚與蒲郁這對夫婦是最合適的。
午後,從餞行宴下來,蒲郁打算去張記看看,進門見女工說吳太太來過電話,請先生務必撥回去。
蒲郁撥通吳宅的電話,「吳太太?」
「哎呀,蒲小姐,約定的時間我來不了啦,有點事情。」萬霞道。
蒲郁心領神會,「哪個時間合適呢?」
「下月今日嚜,我們去遊船好不好啦?坐在船上看看晚霞也蠻好的。」
「沒問題,吳太太。」
日向詭譎多變,實際安排演藝協會走水路,今晚六點左右。
蒲郁他們派不上用場了,不過多虧有這份情報,行動科人員爭取到展開行動的時間。
演藝協會搭乘的輪船在離港不久後撞上漁船,儘管出大事的是漁船,輪船仍古怪的沉淪了。而準備游泳上岸的人,無一生還。
入夜,法租界馬斯南路的幢幢洋樓亮起燈火。人力車夫在吳宅落腳,女郎施施然下車,不進宅院,就站在攔腰的小門前。
長青灌木自鐵門一端延展開,一盞石燈昏黃。
汽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車燈映著鐵門。車裡人探出手肘與半張臉,往三點鐘方向看。
女郎一襲青藍底白玉花紋點綴的旗袍,手持羊脂玉煙杆。
「過來。」車裡的人說。
蒲郁慢慢走過去,俯身耳語,「不是不能給我嗎?」
吳祖清攬住她掛耳的一串細珍珠,他笑得淺淡,「這是協會的,不是我的。」
第70章
日向連連失勢,帳全算在了76號頭上。76號將功補過,大肆斗反日分子,令尋常市民也聞風喪膽。
蒲郁整天不是與情報打交道,就是與任務打交道。孫太太問,怎麼最近不見人呀。回說換季時間有些緊張。
停歇的間隙回想,得知二哥真實身份,她居然沒有鬧騰一番。許是之前確認投日的荒唐戲文著實傷了人,沒有什麼事能超越當時的震動,也就不會有過強烈的反應了。
轉眼入伏,蒲郁知會她的情人,想游泳。
情人旋即在公共租界白利南路安置一處花園洋房,後院的花叢灌木中掘出一個小型泳池。
「馬馬虎虎。」蒲郁看了如是說。
「哪裡不滿意,我讓人改。」外套搭在躺椅上,吳祖清穿鉻黃色棉麻襯衫,很夏威夷。
蒲郁眼風睨過去,「你這叫小布爾喬亞。」(小資階級)
她會拿這些術語同他開玩笑了。
吳祖清哂笑,「是大資本家。」
「對!」蒲郁手負在背後,上身微傾,「Vampire。」
吳祖清作吸血鬼,吚吚唔唔湊近。蒲郁連連旁邊躲。繞著躺椅轉了半周,二人忽地笑開了。
也許泳池粼粼的波光映入他們的眸,很明亮。
「二哥,我可以請朋友來嗎?」
於是這兒變成了派對房子,衣香鬢影,夜夜笙歌,很多時候蒲郁甚至不在場。
吳祖清聽聞,微哂。
她在同他較勁,告訴他這兒不會是你期望中的在外的家。沒關係,她順心就好,只要肯和他說會兒話。
儘管,她說得最多的是「給我」,給所能透露的一切情報。
不針鋒相對,換了看似溫和而漫長的方式。如某種軍事刑法,將人豎埋在沙地里,只露出頭顱,底下沉悶陰濕,頂上烈陽曝曬。
不知內情的人們把話傳開了,「吳先生哦,出手好大方,百利南路那棟樓記在蒲小姐名下的。」
「我前陣兒才去了,泳裝沙龍,那些個小姑娘穿的哦,繞著泳池走來走來。我都不好說傷風敗俗的呀。」
「你受邀請啦?哦喲,可了得!」
唐舒華輕搖手中的英國貝母蕾絲扇,抬手點了點額角不存在的汗,不經意展示一顆黃鑽訂婚戒。
她笑笑,「我老早就聽說了張記,這回過來嘛怎麼也要看看。」
太太道:「張記很難約的,尤其是女師傅。」
「我曉得,張記的蒲小姐嘛。」唐舒華優雅地呷了口茶,「許是我阿哥托人聯絡的,我不太清楚。」
「唐小姐之前你說家裡……」
唐舒華還未透露,這些人便迫不及待了。她放下茶杯,接著搖扇,「家父在越南做點進口貿易的小生意。」
太太像本就知道似的,「哦,對。看我這記性。」
張記已然成為名流們標榜身價的符號之一,唐舒華僅憑蒲小姐親手設計、裁剪、造型的一身衣裝,入席太太們的下午茶桌。
這幾位與孫太太又不一樣,是汪偽政府的官太太。她們不大曉得內情,但家裡有傭人曉得。唐舒華接觸她們是為了把情報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