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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郁抿唇不語。吳祖清仍戲謔道:「那麼你講講,暗通款曲怎麼個款曲法?」
耳根被磨得發軟,蒲郁慢慢咕噥道:「這不就是了嚜。」
第43章
心神定下來,才聞到二哥身上的血腥氣。
蒲郁怔怔然,「你才從那個地方回來對不對?」沒見過真正的刑訊室,可作為特訓班畢業生也曉得它的存在。
吳祖清突然鬆開她,「去坐著罷。」
「我不介意。」她反倒抱住他的手臂,「只是……我們的人負傷了,很嚴重。路記者的情況也不太好。」
「讓你負責截住施如令,你偏要參與那邊的行動,現在是作甚麼?」吳祖清睨了蒲郁一眼,「來跟我倒苦水?」
大約覺得實在不該花前月下,蒲郁起身站在旁邊,「小郁不敢。對任務『挑三揀四』是錯,讓同志負傷是錯,該聽候二哥處置。」
吳祖清微曬,「我們家貓兒很乖,但有時候太犟了,沒理還不饒人。」
蒲郁耳朵發燙,蹙眉道:「聽不懂。」
將人看了半晌,吳祖清道:「你以為文苓為什麼這時候出門?」
蒲郁腦子裡嗡地一聲,不敢抬頭。
這時,何媽踩著布鞋上來了,在門廊邊輕聲道:「先生。」
「進來。」吳祖清道。
何媽把茶點端進來,道:「蒲小姐的房間收拾好了。」
「還是小郁師傅順耳。」吳祖清道,「你去歇息,我這裡沒什麼事了。」
待何媽走遠,蒲郁驚詫道:「難不成我要住這兒?」
「就今晚。」
曉得不該扭捏,可「蒲小姐」這個稱呼的轉變,不得不讓人多想。蒲郁道:「在這兒過夜,傭人們怎麼看我?」
吳祖清學著她方才腔調說:「大不了講你有心依傍二哥。」
「雖然、儘管……我才不要做小。」她說到尾,全沒了底氣。
吳祖清笑出聲,「又不是舊軍閥,即便我想上頭也不允許。」
國府明令規定軍、政人員不得納妾,鑲級銜的幹部更應作出表率。可舊制未革除徹底,納妾之風仍在民間盛行。以吳祖清的身份,也不是不能為之。
回過頭來,發覺自己的話里像是有話,她佯裝鎮定道:「講笑嘛,小郁不存任何妄想。」
吳祖清忽然感到喉嚨有些澀,端起茶杯來。其實想問,是不敢還是不願?但無論哪個都一樣。話說白了,就剩索然。兩個人的關係,不能到那一步去。
「衣服給我試試。」珍貴好茶也無法浸潤真正澀楚的地方,他起身道。
蒲郁打開包裹用的油紙,提起大衣從背後給吳祖清穿上,又轉到前面去整理衣襟。
「比我給二哥做的第一件大衣好多了呢。」
欲抽離的手驀地被攥住,她抬眸,看見他深邃的眼睛。
「二哥?」
總有比言語更好的言語,他的呼吸從眉心沿著鼻樑,作畫般描摹每一寸,最後來到唇。她閉上眼,只憑感覺回應。
「怎麼還記得第一件大衣?」吳祖清在呼吸間隙里含糊地問。
「我是裁縫呀……」餘下的稱謂吞沒在纏繞的口舌中。
矮跟的皮鞋跟著大碼的皮鞋退抵門廊框,鞋尖輕踩鞋尖,如南國濕潤的風包覆。七分袖落到手腕處,指縫攏住西服料子。她還有心思笑,「二哥穿的這件可不也是我做的,那麼舊了,怎麼還存著?還拿來穿?」
「存心的?」又發出短促的單音節,只管問,不看她,要實際去感覺。
只開到膝彎的叉縫,不知什麼時候顆顆盤扣解開延到跨。也就夠到吊帶襪的搭扣,措不開,於是勾那鬆緊帶,卻只聽得回彈聲。她吃痛,瞪眼道:「你才存心的!」
「幾時開始興這種洋玩意兒?」吳祖清貼耳道,改策略轉而往上。衣不成衣四散,青藍里襯映粉橘布片。只可以布片形容,微微攏住峰巒,他抬眉,「全是洋玩兒意。」
蒲郁掩笑,眸眼亮晶晶,「二哥該多看看時裝雜誌,這都不是近來才流行的了。」
吳祖清堵住她接下去的囉嗦,繞鬢角仿若滑翔傘翻山越嶺。她不由得仰長脖頸,迷迷濛蒙瞧見天花板,水晶燈顆顆墜子折射出條條光線,短的長的斑斕的,旋轉著,同天花板四周的浮雕圖紋旋轉著漂浮起來。
蒲郁反握住吳祖清的手。話未出口,聽的人會錯意,打橫抱起她往房間走去。是何媽收拾妥帖的客房,點過線香,有淺淡的檀香味道。檀香本是濃郁的,因而令她感到遙遠而來的厚重感。
吳祖清單腿立邊沿拉床頭壁燈,而後剝外衣。暖光照他一側的背影,拖出頎長的影子。蒲郁陷於疊了不知多少層的柔軟被褥,竟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想她一直以來落腳處為家,察言觀色,內斂鋒芒。活得太沉鬱。也許總懷有期盼,希望有人如曾經的蒲二哥那樣拯救她。而今二哥一步步告訴了她,他可以,但那個人終歸是她自己。
吳祖清轉過身來便看見蒲郁清澈的眼神,「想什麼?」
蒲郁抬了下手,「這件,怎麼總穿著。」
「不好看。」吳祖清俯身,又安慰似的攏了攏蒲郁散開的頭髮,「很長了。」
蒲郁偏不轉移話題,有一搭沒一搭撥他背心下擺,「二哥這樣叫沒誠意。」
「在哪兒學的?」他點她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