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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經營進出口貿易賺錢,但更讓洋人賺得盆滿缽滿。吳祖清不願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全運往大洋彼岸,借這次在上海開分行之際,準備轉移重心到實業上。
實業興邦,利利商行看準紗業。造紗有好幾家在做,若想讓紗廠具有競爭力,他們需購買新式的車床與技術。
位於法租界的大飯店裡,吳祖清正為這事談生意,在場的還有利利商行的經理、外聘作法律顧問的訟師,以及翻譯文苓小姐。
散席後,吳祖清把文苓單獨留下。佯裝閒聊一會兒,說起正事。
「劉司機沒有問題。」文苓道。
上次吳祖清執意送文苓回家,是為試探新來的司機。文苓是吳祖清身邊的新面孔,若司機是敵方耳目,一定會有所懷疑。然而事後文苓沒有遇到任何打探、調查。
吳祖清道:「他們使過這招了,這次有問題的話,不會這麼快露餡的,你還是多加留心。」
文苓思忖道:「沈忠全原計劃撤離,是知道酒會要發生什麼。沈忠全的行動與那黑帳案關切甚密,看上去像是雙方達成了交易。黑帳關係江浙商會與青幫,他們是向著政府的,我不認為他們敢暗中幫助赤-黨。」
「沒錯,黑帳是幌子。」吳祖清道,「看似為了曝光商會與幫派的勾結,實則是奔著馮會長去的。商會裡某一派得到青幫支持,共同炮製黑帳案,好讓會長提前換屆。」
文苓立馬反應過來,「也就是說,他們主導了這次黑帳案,而其中有人利用黑帳案順勢幫助沈忠全。
「黃雀在後:有臥底。」
夜幕降臨,吳祖清在法餐廳預定的位置上等候女孩的到來。
時間流逝,侍應生來詢問了幾次。最後見劉司機匆匆走來,告訴他沒接到蒲小姐,張記的人說有人先找了她,她們一齊離開了。
吳祖清詫異,卻是沒說什麼。吸完一支煙,他乘車返回住處。
經過二樓的門扉時,吳祖清躊躇一瞬還是敲門了。卻也沒人應。
這時,聽見動靜的吳蓓蒂從三樓拐角探頭道:「二哥?我等你好半天了!」
「出什麼事了?」
吳蓓蒂急切道:「阿令她!今日有同學說閒話,笑她姆媽傍上青幫老闆,她叫上小郁去找姆媽了……這要是出了什麼亂……」
施如令的姆媽張寶珍,過去在寧波家鄉被喚作張大小姐。到上海十餘年,張大小姐變作先施百貨的售貨小姐,憑八面玲瓏的性子,也掙得領班管事一職。
許是蒲郁的出現帶來轉機,未婚夫贈予蒲郁的一雙翡翠價值斐然,張寶珍哄蒲郁要來一隻當掉。
有錢了,牌賭得愈來愈大,牌搭子不再是同事與那些窮酸男人,而是洋行工作的、電影明星、闊太太們,逐步攀升,出入的也成了高級舞廳、大飯店、私人公館。
這些年張寶珍斷斷續續有過兩端段情緣,沒有具名就散了。那會兒施如令還小,不懂其中的意味。這次姆媽被說成情婦,對象還是青幫的人——在她觀念里是無惡不作的下三流。她受不了這般流言蜚語,當即欲找姆媽問個究竟。
施如令與蒲郁去了百貨公司,管事的領班說張寶珍辭工有些時日了。她們又到張寶珍以前常去的幾間麻雀館,沒見著影兒。
最後來張寶珍可能會光顧的舞廳,舞小姐們嬉笑著告訴她們,張小姐忙著呢,怎麼有空找我們玩。
施如令喪氣,蒲郁趁勢哄她回去。她自然不肯回去,蒲郁只得陪她在馬路牙子上亂逛。
車水馬龍,霓虹霏霏。
吳祖清找到她們的時候,她們正駐足西洋玩偶商店的櫥窗前,討論著玩偶身上凡爾賽式的宮廷洋裙。
當一位金髮女童抱著玩偶,在其父母的擁簇下離開商店時,她們的笑容漸漸黯淡,隨後看向彼此,似乎得到安慰,又釋然地笑了。
蒲郁轉身看見不遠處的男人,「二哥」這聲稱呼在心底過,還是道:「……先生?」
施如令卻是沒嫌隙地道了聲「吳二哥」。
「你們在做什麼?」吳祖清站在車門邊。
「散步。」蒲郁有心替施如令掩飾實情。
「散步?」吳祖清話裡有話。
「抱歉,我……」蒲郁知道沒有赴約是她的錯,拿散步當藉口太沒道理,可也無法說什麼。
施如令沒瞧出他們打什麼啞謎,還以為蒲郁在為撒謊而道歉,便說:「吳二哥,怪我鬧脾氣,偏要小郁陪我出來。」
「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家罷。」
三人同坐車後排,稍有點兒擠。蒲郁與吳祖清手臂挨手臂,坐如針氈,手縮到闊袖底下緊緊攥著。
「食飯了嗎?」吳祖清問。
蒲郁感覺到吳祖清的視線,耳朵發燙,不敢偏頭對視,「剛才吃了。……先生呢?」
「不介意的話吃個餅墊肚子吧,還是熱乎的。」施如令把包嚴實的蔥油餅遞給吳祖清。
蒲郁給施如令使眼色讓她把蔥油餅收回去。卻見面前一隻手伸過,將蔥油餅拿去了。
蒲郁微愣,這才轉頭看吳祖清。他慢條斯理打開包裝,吃下一口,「味道不錯,謝謝阿令。」
說罷吳祖清瞥了蒲郁一眼,似在戲謔:為了等你,二哥飯都沒吃,淪落到吃餅。
蒲郁不自在地低頭,耳朵徹底紅了。好在短鬈髮遮蔽,沒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