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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只要日向在,就不可能動得了他們。日向就是靠這個協會才坐上了課長之位。」
「如果有人動得了日向呢?」
傅淮錚略有驚疑,「你不會以為青幫能撬動特高課吧。」
「76號。」蒲郁言簡意駭。
「……76號在日本人高壓線下,如履薄壁。他們內部若能走漏什麼情報,我們也不至於損失著麼慘重。」
蒲郁笑了下,「我也曉得,說一說嚜。76號內部的人變節,無異於送死,沒有人肯做的。」
「等重慶派來的人到了,我們再商議此案。」
重慶方面派遣來這位,是缺補蒲郁之前的位置的。
這時候回想起來,蒲郁覺得退居暗線的凋令,內幕或許很複雜。高層早對吳祖清有所懷疑,借合適的時機削減其權利,同時也酌量處理了與其關係過密之人的職務。
可此前戰時,他能有什麼奇怪舉動?當時她還想著,若非三處被撤,他憑功績該升遷的。
她打住了念頭。
覆水難收,再想就是賤骨頭了。
蒲郁看著會客廳的壁鍾,等客人上門。
「先生,有位姓唐的小姐想見你。」
「讓她上來罷。」
客人名作唐舒華,氣質文靜,打扮不入時。戴銀絲邊眼鏡,背一個布書袋,小城來尋工的家庭女教師模樣。
蒲郁沒表露心中意外,起身道:「好久不見,阿七。」
第66章
對方卻道:「我是唐舒華。」
蒲郁請她坐,端來一疊簿冊任其翻看。只片刻便翻到了夾在其中的幾張照片。
「76號的重要分子。」蒲郁指了指下面那一張,「這位,負責特高課課長日向柳文的特別事項。」
「我知道他過去的身份,也是我們的教員。」
「看來你在重慶職權不小。」蒲郁無意試探,也就把話說了出來。
「他投敵了。」唐舒華頓了頓,「你相信嗎?」
蒲郁微愣,「什麼相不相信?」
「我以為你不會相信的。」
蒲郁霎時有些警惕,「有話直說。」
「當時你臉上出紅疹,為了讓你好過一點,他幫你清空了澡堂。那麼冷的天,同學們都想著過年過節洗個熱水澡,他卻是將人全趕走了。」
唐舒華沒給蒲郁說話的機會,接著道,「你想說關懷學生。不,他很嚴厲的,換另一個人在知道的情況下吃錯東西,之後還會受到懲罰。對我們來說,這是不能犯的錯誤。」
蒲郁不自在的移開視線,「……已然成過去。」
「一九三一年,他帶我進了特訓班。路上他說得最多的是他家的貓兒,那貓兒很古怪,平日安安靜靜可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咬你一口。起初我真以為是貓兒,問怎麼不丟掉。他說丟不掉了,養出感情了。
「哪個骨幹有時間養貓兒——然後我見到了你。」
「你不該跟我說這些。」
「我只是覺得他可憐。」唐舒華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唇角,「這種話無人可說,講給我一個尚且陌生的人聽。還只能說貓貓狗狗。」
蒲郁騰地起身,「舒華同志,會面之際不該談私人感情。你同情一個漢奸,我是可以報告上去的。」
「隨你。至少我不會對一個漢奸產生男女之情。」
「你!」
唐舒華忽然笑了一聲,「這麼多年你還像個雛兒,是怎麼活下來的?」
蒲郁斂了表情,「或許我命大。不要忘了,你沒能殺我。」
「我不否認你的實力、這些年的付出,但你應該想想,憑什麼你命大。」唐舒華話鋒陡轉,「據我所知,我們的老同學在天津的任務中犧牲了。」
「你憑什麼同我談論這些,以什麼立場、身份同我談論這些?」
「我在試探你,沒感覺到嗎?」唐舒華道,「現在確定了,我可以掌控你。」
一個人要有多強大、自製,才敢把底牌直接亮給對方看。若說唐舒華特訓班時期是塊頑石,如今則是淬金。那麼她這些年的經歷,應當也是難以想像的。
蒲郁的內心被什麼撼動了,忘了去反駁。
「接下來,我們可以談工作了。」唐舒華道。
低氣壓——傅淮錚一回到公寓便察覺到氣氛不對勁。
客廳只一盞落地檯燈亮著,蒲郁坐在沙發上,抬眸道:「你曉得那唐小姐是你那一期的同學嚜?」
蒲郁半是玩笑,半是試探,「你故意的罷,找這麼個人來治我。」
「若是有人能治住你,我一萬個贊成。」傅淮錚站在暗影里,讓人看不清表情,「你們怎麼談的?」
「唐小姐接到的指示是接近特高課的日向。」蒲郁頓了頓,「本來在日向露面之際,就該刺殺的。淮錚,你沒有同我提起過。」
「我的任務,不必都知會你罷。」
「那麼,之前稽查組的調查名目……」蒲郁笑了笑,「為什麼告訴我?」
「我以為你想知道。」
「淮錚,至少我們之間在任務上還可以坦誠。」
傅淮錚走近了些,燈光映著他沒有波瀾的臉龐,「我承認,是想利用你。我心存僥倖,以為至少在這件事上你會站在我這一邊。」
蒲郁感覺怎麼辯解都很蒼白。把二哥交給稽查組,只有死路。繞立場萬般堅定,也無法送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