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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後,文小姐從商行親自打來電話,讓人把旗袍送到吳宅。
張裁縫故意把差事交給蒲郁去辦,很委婉地表示,你看吳先生有正式的女朋友了,他們門當戶對,還是同鄉出身,你有什麼念頭趁早打消。
蒲郁沒有半分情緒,領命離開。
版房門虛掩上,張裁縫對小於師傅道:「小郁心性還是好,敲打一二就轉過彎了……」
小於師傅邊動剪刀邊道:「師父,安心吧,小郁這孩子有韌性。」
這邊,蒲郁搭幾趟電車,來到位於馬斯南路的吳宅。
換大宅請多幾位家丁,蒲郁不認得,應門的家丁也以為她只是裁縫鋪的師傅,讓她進園子,在別墅門口候著。
吳蓓蒂在客廳侍弄新買的盆景,聽家丁說小郁師傅,忙讓人請進來。
蒲郁進門,淺笑招呼,「蓓蒂。」
吳蓓蒂嗔道:「看你,忘了我這麼個朋友,也不來看我。」
「我該當罪,你想怎麼罰我都行?」
「怎麼罰你都行?」吳蓓蒂負手作思考狀,「那你今晚留下來陪我!」
「講笑啦,阿令怕是要呷醋的。」吳蓓蒂展顏,隨即指向蒲郁手上的包裹,「阿福說你來給文姐姐送衣服,可文姐姐不在這裡呀。」
蒲郁疑惑道:「文苓小姐說送到這裡的,也許她會過來拿?」
「這樣,我打電話問問看。」
吳蓓蒂撥號過去,那邊說讓勞煩小郁等一會兒。
本來天色將晚,吳蓓蒂索性留蒲郁用晚餐。
「文小姐要過來,不用等嗎?」蒲郁問。
「他們來也很晚了,我們不能餓著肚子等嘛。」
他們指文苓與吳祖清,蒲郁佯裝不經意問:「文小姐與你二哥時常在一起?」
吳蓓蒂想了想說:「倒也沒有時常,二哥不是戀愛起來沒完沒了的人,不過他們工作交集多——你可能不知,二哥在籌辦紗廠,就快開幕了,最近忙碌非常。」
「噢……昨天,」蒲郁道,「你二哥回來得晚麼?」
「昨天?」吳蓓蒂略微感到問題奇怪,卻是沒疑心地答道,「二哥整日早出晚歸,我哪知道呀。」
用過飯,二人來到書房,蓓蒂寫功課,蒲郁就在旁邊蓓蒂為她挑選的書。一本劇作,叫《玩偶之家》,蓓蒂說阿令最近很迷它。
蒲郁看得專注,聽見蓓蒂鋼筆寫字的沙沙聲中多了別的聲音還一怔。是腳步聲,抬頭一看,門被推開,吳祖清出現在眼前。
「二哥。」吳蓓蒂笑嘻嘻道,蓋過了蒲郁的呢喃。她接著道,「文姐姐呢?」
「她臨時有事,不來了。」
吳蓓蒂看看蒲郁的神色,失望道:「可小郁在這裡等了很久。」
「哦,抱歉。」吳祖清帽子拿在身前,望著蒲郁,「是我讓小郁等著的。」
「欸?」吳蓓蒂仍未察覺什麼,「二哥找小郁有事?」
「嗯,之前做的那套西服有地方要改改,小郁你現在沒什麼事的話,過來看看?」
蒲郁只是遲疑地看向吳蓓蒂,後者揮揮手,讓她放心去。
臥室在二樓,蒲郁亦步亦趨跟在吳祖清身後走上樓梯,穿過昏暗的走廊。
咔撻,吳祖清扭開房門。
蒲郁不敢邁步,小聲道:「二哥,不合適的。」
「進來。」吳祖清側身,饒是命令的語氣她也沒動,他笑,「讓你看書,就看了些舊禮教出來,我的房間也不敢進了?」
「不是的。」蒲郁急於自證,走了進去。
吳祖清抬手越過她頭頂,推門關攏,垂下手很自然地落在她臉上。別過她的臉左右一看,拇指在臥蠶下輕輕按了按。
「沒休息好,眼睛都泛青。不過比濃妝艷抹的順眼。」吳祖清說著退一步,整體打量著,「這樣不是就很好看了。」
「二哥覺得我,」蒲郁抿唇,「好看?」
吳祖清淺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21]
第25章
「咬文嚼字。」蒲郁垂眸掩藏情緒,忽而之間想到什麼,驚詫道,「這麼說二哥昨日在舞廳?」
「沒錯。」吳祖清轉身,脫下外套搭在床尾。白襯衫背後汗溻了,濕漉漉地貼著裡層的背心。
「開槍的人……」
「是我。」吳祖清單手解下領帶,繼續解襯衣紐扣。
蒲郁不自在,背過身去。
衣櫥門打開,衣服從衣架上取下來,衣架一角磕到櫥壁,然後是穿衣服的窸窸窣窣之聲。終於,耳朵清淨了。
吳祖清披上絲薄的睡袍,這才看見蒲郁侷促的身影。他發出一個單音節,接著道:「抱歉,事情太多忙不開,只好藉口讓你過來。這一急,昏頭了,應當換好衣服再叫你過來的。你可以轉過來了。」
好像是第一次聽見他解釋這麼多,蒲郁笑出聲,轉身看他,「沒關係的,小郁理解。」
吳祖清在臉前晃了晃手,「昨日貼了大鬍子,化妝成洋人。」
蒲郁驚嘆,「怪不得沒認出來,二哥的個子偽裝成洋人一點也不突兀。」
「但願沒嚇著你。」
蒲郁搖頭,「……那太子爺是壞人嗎?」
吳祖清默然片刻,道:「這就是你的學習結果?」
蒲郁謹慎地換了一個對她來說尚且模糊,具有危險意味的詞,「是二哥的政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