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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vip日上遇見了現任。
他無名指有婚戒。他從不摘下它,他不需要掩飾,她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
兄妹局散席,念真搭的士回了跑馬地的家。
蒲郁很意外,「幾時回來的,也不講一聲。」
念真像小時候一樣喚「媽咪」,醉醺醺地跌入母親的懷抱。
「我害怕。」
蒲郁不由得笑,「傻女,婚紗、禮服都看好了嗎?」
「你知,我會擁有婚禮,擁有戒指與洪太太的名分。但我還無法擁有那紙證明。」
富豪離婚麻煩極了,現任與他的前妻在法律上還是合法夫妻。
「念真,你要記得,我和者竇永遠在你背後。」
念真仰頭,神情就像蒲郁年輕的時候。
「阿媽,你仍然愛者竇嗎?」
蒲郁毫不猶豫地「嗯」了一聲。
「你沒有不愛的瞬間嗎?」
「……我不曉得。」
「阿媽,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好不好。我是講,回香港以前的事,你從來不肯透露。」
蒲郁輕輕嘆息,「那很冗長。」
念真枕在蒲郁腿上,等待著冗長的故事。
蒲郁猶豫了一秒,仍不打算講。她說:「不過我可以誠實地回答你,有不愛的瞬間。不愛了,由頭來過,我還是像從前一樣,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
第82章 插pter 2
爆炸轟響猶在耳畔。
吳祖清在混沌中找回意識,卻不知身處何方。
葉先生說這兒是組織在華東淪陷區的據點,很安全。他還說,蒲小姐為了證實你的身份多方奔走,也為了救你,設計了特別行動。
「她人呢?」吳祖清喉嚨乾澀,嗓音喑啞。
「祖清同志,很遺憾……」
吳祖清再次昏了過去。
他的身體真正好起來,天氣已經不冷了。他也在葉先生安排下,和萬霞一起轉移到了延安。萬霞之前有意躲避他,大約出於愧疚,面對面之際,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會向組織申請,解除你我的關係。法律上你也不用擔心,我會簽署一份保證書,以後即使『吳祖清』重現於世,也沒有吳太太這個存在。」
吳祖清默了默,頗艱難道:「這次,你藏得很好。」
「你誤會了,事先我不曉得。當時遇險,我把材料交給……」萬霞頓了頓,「蒲小姐,沒有多想。若是知道你在名單上,我是不會這麼做的。」
蒲小姐曉得他們的地下黨身份,為什麼這麼做?萬霞問過葉先生,但葉先生不讓問,還說千萬不能告訴組織這一點。
考慮種種後果,葉先生沒有對組織全盤托出。組織以為的實情是一個軍統刺殺漢奸吳祖清,結果行動失敗,死了。
吳祖清不相信,整日魂不守舍。特科的政委找他談話,詢問緣由。他說許是忽然離開了那樣的環境,不適應。政委適當開導,又問他對工作的想法。
「讓我去前線罷。」
吳祖清去了贛西,萬霞沒來得及告別。後來萬霞將全部身心奉獻給赤-旗,沒再婚嫁。六十年代末,在遊街示眾的亂棍中過世。
一九四五年炎炎夏日,《波茨坦公告》發出後不久,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
英軍收復的香港,九龍塘悄然多了一間報館。報館的出納先生姓「郁」,高個子,穿布衫、戴眼鏡。寡言少語,深居簡出,但多看兩眼,不難發現郁先生的模樣很俊朗。
萬事萬物如沙陷落,這張臉只是多了些細紋。其實吳祖清決定在勝利日一槍終結了自己,結束他這半生的使命。
意外收到蓓蒂的電報(且古怪,是駐昆明的情報人員發來的),只一句詩文: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他這才記起自己還肩負哥哥、家族的責任。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他亦感到慚愧,換作那個人,一定會堅韌、勇敢地走到最後。
時逢兩黨和談,組織將目光投向匯聚國際情報的失地。吳祖清受命赴港,建立組織在當地的情報網絡。
吳祖清在幕後工作,本不需要與誰交際。當時也不知怎麼想的,報館裡不知情的記者提了句新開的酒吧,他就跟著後生仔們一起去了。
酒局上來了位假模假式的投機分子,看吳祖清一人格格不入穿破衫,熱情地介紹裁縫給他。說雖然遠了些,但很值得。
對方噙著意味不明的笑,「事頭婆(老闆娘)一個人做,姓花。」
後生仔插話,「怎麼講得不像正經裁縫鋪。」
「裁縫鋪是正經,事頭婆正不正經嘛,就看你怎麼想了。」
「難不成是樓鳳?」
「那倒不是。不過事頭婆那模樣那身段,哎唷穿花花旗袍在你跟前走過,你要不肖想什麼我絕對服你。」
「那麼靚?」
「可不是,三十出頭風韻正正好。可惜是寡婦,帶個細蚊仔,不然我早試……」話語在嘿笑中收尾。
「郁先生還沒成家吧?」
吳先生適才出聲,「老婆走了。」
「噢……」對方摸摸下巴,「反正就當做衣裳,你去嘛。我是半點沒誇張的。」
吳祖清沒興趣,報館的後生仔們卻去了,各個定了新西服,回來議論紛紛,還說好奇怪,憑事頭婆的手藝怎麼才只一間破兮兮的鋪面。
吳祖清覺得他們太誇張,但這話過了心,不免猜測寡婦裁縫是否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