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魏紅旗一大早就去縣城裡等待情況，沒想到會撞見扌比斗現場。
一排排帶著高帽子的人像拴狗一樣被牽著溜在街上，街坊鄰居手裡拎著東西，不斷朝他們身上丟去。
身前掛著牌子，上面寫有罪名跟姓名，大喇叭跟著隊伍一路播放，循環播放。
這事魏紅旗第一次見到爺爺。
身上套的衣服空蕩蕩的，佝僂著身子，仿佛肩上壓著千萬斤重，一步步向前一動，雙眼麻木地盯著腳尖，對周邊的一切充耳不聞。
魏紅旗被擠在人群里，聽著他們慷慨激昂的聲音。
隊伍最後，江錚也在。
魏紅旗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像是有所察覺，江錚目光也朝這邊看過來，對上魏紅旗目光，無聲開口。
回去，回去。
魏紅旗跟著人群追在邊上，接連看有好幾遍，才看懂對方在說什麼。
「你說什麼呢！是不是在罵人！」
邊上看著他們的人，一腳直接踹在江錚腿上，身子一歪，膝蓋差點磕在地上，被江錚生生忍住，悶不吭聲朝前走。
魏紅旗眼睛一下模糊，平時那麼囂張一個人……
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場面，以往甚至會跟著罵幾句，丟點東西，如今心沉甸甸的，張嘴都發不出聲音來。
人越聚集越多，魏紅旗一個不查，被人給擠到邊緣。
她想重新進去，卻沒有縫隙給她進入。
幾次三番未果後，魏紅旗放棄再追隊伍，她轉身找上派出所，湊巧在門口就撞見周苗。
「江錚的事情還沒出結果，為什麼就把他放在遊街隊伍里！」
「什麼？」這件事情，周苗還真不知道：「我去問問。」
周苗很快就出來，帶著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即便結果出來他是無辜的，跟他遊街也不衝突。」
「成分差，是他從一出生就註定的事。」
「要怨，只能怨他家長輩，做了不該做的事。」
……
魏紅旗不記得自己怎麼走回五里的。
只記得經過縣城街道時，滿地的髒東西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回到大隊時，正好撞上隊長，早上她離開時剛好跟隊長錯開。
「隊長，你昨天去哪了？」
隊長神色複雜：「小魏啊，昨天時間太晚，我臨時在縣城家裡住了一晚上。」
魏紅旗後知後覺，對，隊長在縣城原本也有家。
是因為五里才特殊調下來。
「你沒事吧？」大隊長不放心的看著魏紅旗。
「沒事，隊長，這幾天我想去縣城等結果，生產隊上的活……」
「我明白，你只管去。」
隊長看著魏紅旗的背影，走快兩步追上去。
「小魏，有件事情，我還是跟你說一聲。」
「什麼？」
「昨天我得到消息，全國各地摘帽辦已經成立，只要我們寫申請書遞交上去，只要不是重大問題，都會批准，你也準備起來。」
魏紅旗立馬來了精神：「真的？」
「對，申請格式，到時候大隊會教你。」
「我回去就準備！」
隊長看著魏紅旗開心的背影，有點不忍心。
得到摘帽消息的同時，還附帶一條消息。
五里誰家都能摘帽，江家不可能。
……
魏紅旗當天晚上回去，安慰好奶奶就開始準備起來。
她腦子裡亂鬨鬨的，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一天晚上廢了許多稿子。
熬有大半夜，起來打算繼續去縣城的，出門就撞見顧知青。
「我聽到點消息，來看看你。」
顧芝芝看起來穩重不少，瞧見江家院子裡還坐著一個老人，乾脆帶著魏紅旗出來，兩人邊走邊說。
「原來今天，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成績月初已經出來，大學通知書我昨天才去縣城拿到。」
就是因為拿通知書，才撞見遊街隊伍中的江錚。
「紅旗，我父母給我信中，已經明確表示今年摘帽的可能性，他們在京見到有很多流放牛棚的同志，已經開有很久的會。」
「各地摘帽辦已經在進行準備，你早早把申請書準備好。」
「這個，你重新謄抄一份。」
顧芝芝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封信，鋼筆字字正方圓，一筆一划都帶著力道像要破紙而出。
「我幫你提前準備好了草稿，你再就具體情況刪減，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
魏紅旗捏著手中薄薄的信封，卻萬斤重。
「謝謝你，我們隊長已經正式接到通知，縣城內摘帽辦已經成立，我昨天寫有一晚上的申請書，都不滿意，你這是及時雨。」
「那真是太好了。」顧芝芝真心替她開心：「我留了一些書給你，放在你叔叔家，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可以回去取。」
魏紅旗笑看著她：「我還恭喜你，是哪所學校？」
「京大。」顧芝芝念出這個名字，仿佛這些年插隊的鬱氣全部消散：「如今，我可算能正式回家。」
「你總算心想事成。」
「紅旗。」顧芝芝抓住她的手：「我也在北京等待你的好消息。」
……
顧芝芝從五里回去的隔天，就收拾東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