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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這兩天對遊戲的抵制潮非但沒消退, 反而愈演愈烈。後台監測發現, 玩家的確有在響應不充值的號召, 不少原本穩定消費的帳戶,這幾日都停止充值。廣告合作方中,昨天多了十二家表態下一季度暫不續約。」王飛牛火急火燎道,但凡來點火星沫子, 就能原地點燃。
「淡定, 產品都是有起有落的。」
「可是老闆……」
「情緒是有周期性的, 現在玩家憤怒情緒正在頂點, 你做什麼非但都是徒勞,甚至可能火上澆油。所以放平心態,等春節過了,大家過個開心年,情緒淡了,到時候你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大眾接受度便高了。」
王飛牛點頭,接受了苟玳的安撫。
此刻若換個人,就能發現苟玳邏輯的漏洞。春節過了,大家憤怒的情緒或許淡了,可能也將【明星鑑賞GO】拋之腦後了。畢竟在這手遊花樣層出的年代,人的新鮮感和熱愛感有限,心一旦涼了,便很難焐熱。
「老闆,保安處打來電話,說有訪客找你。」前台妹子道 。
苟玳聳聳肩,看著不遠處逗貓戲狗,好不自在的梁君澈,「原來我們大樓還有保安處,我還以為暢通無阻呢。」
前台妹子猶豫道:「訪客自稱俞小姐,說是您的母親。」
空氣一瞬間凝滯。
「我知道了。」苟玳輕聲道。
兩隻胖三花喵叫了幾聲,似乎感受到主人情緒的波盪,幾下越到苟玳身前,一陣打滾賣萌,想要吸引苟玳的注意。
苟玳蹲下身,擼了幾把貓毛。
抬頭,窗外的天空,慘澹得像一張垂暮老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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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樓的一樓大堂。
苟玳看著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女人。
在他年幼的記憶里,女人是美好的,就像全天下的母親,都是孩子心中最美的女神。
然而此刻這張臉,早已沒了年輕時的光鮮亮麗。普通婦女並沒有辦法像娛樂圈用高昂醫美堆砌起來的不老神話,曾經無暇的皮膚早已刻滿歲月痕跡,粉底塗得再厚,也禁不住近距離審視下大片細褶。
「小玳。」女人開口,很溫柔,那是年幼苟玳曾經渴望的語氣。
見苟玳不言語,女人捋了捋被寒風吹亂的頭髮:「對了,這是你妹妹,小芸,你以前見過。」
苟玳這才注意到,母親身旁站著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
一瞬間,苟玳的記憶回到數年前,母親殷勤地對小女孩噓寒問暖,加飯添菜,而自己坐在桌對面,仿佛被隔離在另一個時空。
「有事?」苟玳語氣冷漠。
女人揉搓著手,遞過一個原木色紙袋:「這是我自己做的茄子干,你應該喜歡。」
苟玳低頭,看著紙袋內裝滿了一個個密封塑膠袋,袋子裡裝滿了醬棕色的長條狀乾貨。
苟玳語氣沒有波瀾:「我只喜歡吃新鮮茄子。」
女人收回手,原本就無光的眼神更加黯淡。
梁君澈站在不遠處,看著仿若雕塑般的母子。
在苟玳生日接到那通電話後,梁君澈便請人調查了苟玳的母親。
苟玳的母親早年改嫁,對象是個開連鎖超市的老闆。老闆為人還算本分,但和前妻有個年紀頗長、有暴力因子的兒子。苟玳的母親和老闆生了個女兒,智商頗高,卻經常惹是生非,被學校警告數次,一家四口並不和諧。
梁君澈盯著那對母女,但凡他們要提出非分之想,亦或傷害苟玳,他便準備上前制止。
苟玳看了看手錶:「去咖啡廳聊吧」。
苟玳母親受寵若驚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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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風情咖啡廳,四人圍坐在包廂桌邊。
老闆娘同往日一般和苟玳逗笑打趣,卻發現對方雖然仍舊溫柔回應,神情中卻籠著愁緒。
她看了一眼苟玳身旁一臉嚴陣以待的梁君澈,以及桌對面一老一少兩名女性,若有所思。
老闆娘將蛋糕茶點和熱飲備好,知情達趣地關上包廂門。
小包廂重新恢復寂靜。
苟玳作為東道主,卻保持著沉默是金的品質。
對面的女孩不以為意,一副游離其外的神情,自顧自地琢磨其桌面上各式甜點。
「這麼多年沒見,都是帥小伙了,比電視上還帥。」女人看著苟玳。
苟玳沉默。
「你小時候都不愛講話,也不愛與人爭辯,在電視裡反而挺活潑。」
苟玳冷笑一聲:「有什麼事,直接說吧,不用追憶往昔,畢竟往昔如何,我們心裡都有數。」
女人未料到苟玳會說這話,咽了下口水:「我就是想看看你。」
苟玳點頭:「那你看到了。」
接下來的半小時,苟玳沒再說一句話,任由女人自顧自地說自己的經歷,說看到苟玳的驚喜,以及當年拋棄苟玳的悔恨。
苟玳看著對面人噓寒問暖的模樣,卻仿佛看到空蕩的牆壁上有一副動態壁畫,壁畫裡,年幼的孩童蜷在沙發後,看著客廳里摔杯摔碗,爭吵不休的男女。男人奪門而出,留下女人撕心裂肺。沙發後的男孩走到女人身旁,小心翼翼地想安撫女人,卻成了女人發泄怒火的對象。
壁畫裡凶神惡煞的女人,漸漸和眼前散發慈母光芒的女人重合了。
一直到桌前的咖啡涼透,對面女人也沒說出任何實質性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