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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發給何銘展的信息不同,這次他反覆斟酌,刪刪減減,終於將最後一條信息發出。
【梁君澈:今天創業社納新,非常多學弟學妹報名了。大家今天一起聚餐,都很想你,還說了關於你的趣事。柳鍾圓社長當得很好,想邀請你和仇仁回來,又擔心影響你們。社團活動室外的大香樟好像又茂盛了,我現在抬頭看,都沒辦法從樹縫裡看到夜空了。好像和你,再在這個樹下喝酒聊天。】
梁君澈發完,盯著對話框頁面。
對方不會回復他,他知道。
他的發送沒有獲得【你不是對方好友,請重新驗證】,他便覺得苟玳仁至義盡了。
靜止的對話跨頁面,全部是他一長串一長串的發言。他每天都給苟玳發,和他說校園裡的趣事、生意場上的心得感悟,甚至是發現了有特色的店鋪,看到了一隻長相可愛的流浪貓。
他將和苟玳的對話框當做日記。
他想讓對方了解自己的生活。
他想讓對方看到真實的他。
他想有一天,生活里重新出現苟玳。
他不知道苟玳會不會看,有時候要感謝微信沒有出已讀、未讀的功能。
因為無論顯示已讀還是未讀,他恐怕都會思慮萬千,輾轉難眠,而不像此刻,留有餘地,留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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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距離Q大二十公里外的北城牡丹酒店。
何銘展聽到手機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翻了個白眼。
坐在對面的甘勝元抿了口紅酒:「怎麼不看看信息?」
何銘展撇嘴,如此高頻率的信息,用腳趾想想都知道是誰的傑作。
何銘展:「一個病入膏肓患者。」
對中文停留在字面意思的甘勝元:「人家都重病了,你也不回個信息?太無情太沒人性麼!」
何銘展呵呵兩聲,換了個話題:「對了,你前陣子和原料供應商的談判,進行得怎樣?」
「不怎樣。」甘勝元說到這,有些鬱悶的放下酒杯,「你還和我說,請那幾個人去KTV唱個歌,後面生意就很好談,根本沒有,第二天感覺更凶了!」
何銘展看著落地窗外的林立高樓:「不可能啊,你那兩個供應商我以前也接觸過,老色痞了,你這美人美酒一灌,什麼談不下來。等下……」
何銘展將視線拉了回來,盯著甘勝元:「你請人家去『紅英會所』了?」
「對啊,聽你的話,專門去的。富麗堂皇是真,就全是庸俗氣。」
何銘展琢磨一會,很高明的問道:「你花了多少錢?」
甘勝元:「那倒是不貴,我還買了張團購券,六小時大包廂還送一個果盤四個涼菜,兩打啤酒,668元,我還點了兩支酒,不到三千好像。」
何銘展:……
甘勝元納悶:「點太少嗎?可是那些東西都沒吃完啊。而且他們明明不喜歡唱歌,全程都是放原唱,也不拿麥。」
何銘展:「不,我覺得你是個人才。」
不懂反諷藝術的甘勝元:「幹嘛忽然誇我。」
何銘展:「你能在華國做生意成功,真是個奇蹟 。」
甘勝元想到什麼,面頰酡紅,滿眼醉意:「主要是苟老闆指點迷津,話說我好久沒見到苟老闆了,老何你不是和苟老闆熟嗎?要不組個局?」
何銘展看著眼含期待的甘勝元,呵呵兩聲,搖了搖手機:「不了,這裡還有一位重病患者,我可不想再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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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寧小區。
小區數百米外有一年久失修的體育場,今年被選定為冬季大型賽事的場館。為了趕工期,獲得政府批准的施工隊日日夜夜趕工,連帶著場館周圍的道路也同步修繕。
因為白日該地段通勤人員極多,修路會造成交通大堵塞,只能趕在半夜十一點後開工。
這就苦了周邊居民,包括苟玳。
老舊小區的隔音很差,遠處工程的敲打聲,爆炸聲,灌水泥的聲音聲聲分明,讓人神經衰落。
苟玳已經連著數日未能好好休息。
屋漏恰逢連夜雨。
昨夜,北城颳了一場建國以來最大的狂風。
一夜過後,小區的樹木七零八落,綠化一下倒退十年。
苟玳陽台的落地玻璃門也被吹裂。
苟玳找出小錘,小心翼翼地將剩餘裂碎的玻璃敲下,裝進垃圾桶。
只剩鋁合金外框的門空蕩蕩,就像他的心。
忙碌的日子裡,陽台利用率不高。苟玳只會在每天出門前,給陽台的花澆一圈水。
一次開合 ,就是一日光陰。
此刻,他終於能細細整理這個滿是回憶的陽台。
梁君澈買的雙人搖椅,梁君澈買的雙人情侶花盆,梁君澈為三花貓買的滿滿一箱玩具,梁君澈給家裡綠蘿買的愛心掛鉤,甚至是陽台水池裡的下水蓋,也是梁君澈看了某個危言聳聽,下水道廢氣會影響健康後,交了智商稅採購的。
這個陽台,這個家裡,充滿了梁君澈的存在。
苟玳很難理清此刻是何心情,索性極為刻意的將其拋在腦後。
苟玳一邊吃早餐,一邊找出充電的手機,開機。
向上官靜嫻請了假後,苟玳點開微信。
數條信息涌了進來。
苟玳一一查看,直到看到梁君澈。
對方和他分享著生活點滴,傾吐心事,就好像他們從未分離,仍是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