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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簡的父母在海外,過了將近五天才趕回來。他們撞開秦簡的門,卻發現秦簡已經奄奄一息,腿上,胳膊上都是自己用刀劃的傷口,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流血。
秦簡被送到醫院,在ICU呆了三天才挺過來。
那以後,秦簡便將自己封閉了起來,呆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人。秦簡被父母接走後,這裡的人也就再沒見過秦簡。
直到,四年前秦簡又在這裡跳樓。
老頭講完了一大通,舒了口氣,又喝了杯茶,嘆息道:「秦簡這孩子,挺招人心疼的,從小爸媽就不在身邊,後來爺爺又沒了,還是在自己眼前去的,別說是這孩子了,就是換個大人也遭不住啊。」
官戎沒有說話,滿腦子都只剩下那個少年面對著至親死去時的無力自責模樣。
少年那時一定在顫抖,但是,他卻不能擁抱他。
「不過這也不能全怨他爸媽。」老頭兒又到了杯茶,「孩子爸媽在國外掙錢,也是為了孩子能有更好的生活。他爺爺去世的時候,兩人的航班遇上天氣異常,耽誤了幾天,這才回來晚了。」
只是秦簡卻認為是父母不在乎他和爺爺,認為父母就連爺爺死了都不回來,認為父母對他們不管 不顧,由此,把爺爺死去的責任很大一部分都加到了父母身上。
如果他們能夠陪在爺爺身邊,如果自己那天天能夠早點回來,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接受不了爺爺已死的事實,也接受不了被自己視為元兇的父母每天出現在自己眼前,就是因為這 樣,秦簡才選擇了最為極端的選項。
「對不起,」官戎瞄了眼手錶,「我該走了。」
老頭笑了笑:擺擺手,衝著官戎的背影道:「有空來坐啊小伙子。」
官戎回頭,也笑了:「謝謝您。」
雖然不能參與到秦簡未來當中,但能知道他的過去,也挺好的······
官戎停好車,剛邁進門就被老何逮了個正著:「你小子,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上午八點上班,現在還差十分鐘就十二點了,要是不想來就早說,又不是不批你假······」
「行了,我知道了。」
「艹,你還嫌我煩了?!老實交代,這一上午你都幹嘛去了?」
官戎含羞帶怯:「約會去了。」
老何先是震驚,而後喜上眉頭:「誰?男的女的,多大了?長的怎麼樣?」
「你看,逗你玩呢你還真信!」
「去你妹的,」老何瞪了他一眼,「啥也別說了,扣工資。」
官戎無所謂道:「可以,就當是我這個叔叔給小可買奶粉了。」
小可是老何的兒子,經常在診療所里玩兒。
官戎掃了兩圈,沒見到那個小糰子,奇怪道:「小可呢?今天沒來?」
「來了,又被他媽領走了。」老何泡了杯咖啡,遞給了官戎,「對了,你預約的患者已經到了 啊,等了一上午了都。磨磨唧唧一直不來,現在可是哆哆在裡面替你招呼著呢。」
「我怎麼不記得我今天有預約患者?」
老何不耐煩:「你問題怎麼那麼多,才安排的,不行?」
「行行行······老大您說了算!」官戎不想再聽老何繼續嘮叨,把咖啡一口氣喝完,杯子塞給老何,轉身便走。幾步跨過去,推開自己的那扇門,而後映入眼底的,便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帶著口罩的男生,以及趴在男生腿上撒嬌的哆哆。
官戎在心裡默默罵了一句哆哆狗腿子,隨即又立刻換上了笑臉:「您好,我叫官戎,隨便稱呼我什麼都可以。」
那男生垂著的眼微微抬了起來,看著官戎,仿佛是在笑:「官醫生。」
「要喝點什麼嗎?」
「白開水就可以,謝謝。」
官戎將西裝外套脫下掛好,又給男生倒了一杯水,這才坐了下來。想找病人簡介卻死活找不到,一摸頭才想起這位是老何臨時安排給他的,只是這老何似乎忘了把病人的病歷給他。官戎無奈:「抱歉,簡介現在不在我這裡,我現在去拿。」
「毛戎戎。」
「什麼?」
男生說:「官醫生剛才不是說簡介不在嗎?我把信息說給你,就不麻煩官醫生再多跑一趟了。 毛絨絨,我的名字。」
官戎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點了點頭,而後就發現了有什麼不太對:「您說······您叫毛戎戎?」
男生點了點頭:「官醫生知道我?」
「呃,算是你的讀者吧。」
「那到是挺巧。」
「是很巧。」官戎看著眼前的男生,說,「那麼毛先生今天過來是有什麼問題想讓我幫忙?」
男生點了點頭:「是很嚴重的問題,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我好幾年了。」
官戎拿起了筆記本,心裡卻已有了一個預想。許多作家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抑鬱傾向,這個人的問題,恐怕也是這個。
「幾年前,我遇到一場變故,受了很大刺激。」男生的聲音很清澈,又有點熟悉,莫名就讓官戎想起了大海,「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做夢,日日夜夜,總也醒不過來。」
官戎在本子上認真寫下「變故」|和「創傷」。
「在夢裡,我是住在海里的少年。那片海,只有我一個人,」男生停頓了一下,「直到另一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