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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義不發一言,過了一會,音響里傳來壓抑的啜泣聲。好久,那女生又說了好幾聲謝謝,這才起身離開……
過了一會,宋成義這邊的燈也亮了。他起身離開。
出口在另外一個方向的通道,這邊的通道要長很多,裡面有股青苔的潮濕味道,走在裡面有種走在某種通往神秘國度的通道的錯覺。
宋成義走了好久,這才看到正常光亮。
已是傍晚,暖金色的天空照著廢舊的工廠,他回頭看向來時的路,除了這條通道,遠處就是一片被夕陽掩蓋的廢墟,根本就看不出其中玄虛。
沒站多久就有個老頭過來讓他趕緊離開。他這便轉身頭也不回離開原地。
出來後是城市的巷弄,有車流跟人聲傳來,仿佛一瞬間從虛幻之境回到了人間。
那一晚,他沒有再被那些奇怪的聲音和畫面纏繞。
那些奇奇怪怪的煩惱沖淡了他的某些情緒。
從那之後,他一有時間就會去暢心小屋。
去的多了,他知道進門一共有五個通道,出來的也有五個,守門的有大漢,也有老頭。十塊錢一次,兩間屋子,隨機分配客戶。有學生,也有成年人。
進暢心小屋的人幾乎都是自顧自闡述自己的煩惱,偶有需要意見的,宋成義便說兩句。他很聰明,能夠點通一些人纏繞不清的線頭。
除此之外,他很少說話,總是沉默的傾聽,甚至還能抽空寫點作業或是看會書。
他像個巨大內存的硬碟,不停讓各種碎片進來,擾亂原本秩序的排列。
可惜世事難料,有一天,他碰到了一個同他一樣的傾聽者。
那人進來時,宋成義剛將一本書看到結尾。他聽到座椅拉動的聲音,自然合上書。
接著就是沉默。
沒有嘆息,沒有哭泣,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他懷疑對面沒人,開門聲只是自己的錯覺,直到一聲斯拉傳來,像是零食塑膠袋被打開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對面確實有個人。
那個人跟他一樣,傾聽人家的故事,甚至還帶了零食!
惡劣!
他想。
沉默維繫了好久,那人估計是覺得無聊。他聽到座椅再次被拉開的聲音,接著是腳步在房間的迴旋。對面的人似乎在觀看房間牆上的留言。
他也忍不住抬頭看向對面的牆。
牆正中一個歪歪曲曲的字跡寫著:我總是想要準備好了再跟她表白,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可我優秀的同時,她也越來越優秀,我不知道何時才能追到她的腳步。
他正盯著這行文字發呆,旁邊響起一陣咔噠,門開了,那人似乎要走了。不知為何,他竟有些緊張。他慌忙站起來,恰好這時候他對面的燈變成了紅色。他回頭看了眼側面的木板牆,帶著遺憾轉身離開。
依舊是夕陽西沉,他看了眼四周,暖金色的光下,四處可見殘垣斷壁,高草隨著晚霞的風輕輕晃動,一隻鳥從荒野里飛起來,撲棱著一下消失在遠處的光霧中,隔壁那個人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離開。
周三的下午五點,那個人會定時出現。
宋成義發現的規律,後來他也莫名變成了只在這個時間出現。每次來對方都不說話,宋成義自然也是。兩個人像是在進行某種沉默的拉鋸戰。
宋成義想過要不要自己開口打破沉默。可他不是個習慣訴說的人。
於是就只能讓整個氣氛持續沉默。
那人似乎也不急,每次來就坐在那裡,有時候會打開零食,吃完就走,有時候會起身在房間盤旋,看一眼周圍牆上的留言。
如此,三個月後的一天,一如既往的傍晚五點,旁邊的門被推開。今天,那人沒有開零食或是起身盤旋,就這樣坐在那裡。
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不知為何,宋成義覺得對方的心情不好。
他正想著自己需不需要開口安慰,咔噠,打火機的聲音響起。
莫名,宋成義腦海里閃現一幅畫面:從雪碧上落下的水珠,女孩白皙的小手抓走的煙和棒棒糖。隱約間,他甚至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花香。
「喂!」對面的人終於開口打破了長久的沉默,雖然通過話筒變了聲,但依舊能夠聽到聲音是個女孩。
「嗯。」宋成義感覺嗓子被什麼堵了一下,聲音發出來有些暗啞。
「你很卑鄙,只聽人講話不說話。」那邊的聲音道。
宋成義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誤會。他立刻道:「說的人說完就走,沒問過我。」
「那我呢?」那人問,「還是你這人喜歡用人家的煩惱來告訴自己,自己很幸福?」
宋成義當然不會這麼想。
可他試圖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掩蓋自己腦海里的胡思亂想,何嘗不是一種目的。
他陷入沉默。
那邊傳來嘖一聲嘲笑,問:「你多大?」
「十七。你呢?」宋成義回。
「小屁孩。」那人說,「我三十五。」
很明顯在撒謊,但宋成義沒有戳破。他問:「你來這做什麼?」
「來聽你們這些小屁孩的煩惱,尋開心。」那人倒也不避諱。
「卑鄙。」宋成義說。
「對啊。」對方坦蕩承認,「所以你要不要讓我開心開心?」
「抱歉,我沒有煩惱。」宋成義放在桌子上的手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