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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鏡頭,他說:「師父,《Yellow》,送給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彈吉他。
吉他彈得不算熟悉,磕磕絆絆,但是一開口,卻讓鏡頭這邊的兩個人都呆了一下。
清脆的童聲在浩渺的山野間響起,伴隨著徐徐山風,一路飄到山那邊去,一切似乎都隨著這歌聲變得雲淡風輕起來。
一曲唱完,他對著鏡頭,黑色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師父,怎麼樣?」
李老師的聲音傳來:「不錯,但離你師父遠著。」
他昂著腦袋:「那是,我跟我師父哪能比。我師父是最厲害的。」又對著鏡頭,「師父,我會加油的,總有一天我要跟你一起表演,你也要加油,別到時候你唱不動了!」
「你這小子沒大沒小!」李校長又要去敲他頭。
他快速跑開。
李校長說:「說再見。」
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青草坡那頭:「不說。」
過了一會,聲音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師父,ROCK』N ROLL!」
聲音在山間迴蕩,久久不息。
有人叫李校長,他衝著鏡頭說了聲再見,這便關掉了鏡頭。
宋成義關掉手機。馮青臉上早已濕成一片。好多年,她再也沒有這樣流過淚。雖然依舊是無聲的,但眼淚卻跟決了堤似的,拼了命往外掉。
她聲音顫抖地說:「宋成義,你為什麼要給我看這個?」
宋成義將她抱在懷裡,臉頰輕輕貼著她的腦袋。
他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說:「就想告訴你,你值得爭取一切自己覺得對的事情。」
馮青閉上眼睛,鼻息里全是宋成義身上的味道。那是須後水的薄荷味,清冽,成熟。往後人生,馮青會時常伴隨著這個味道回憶起今天的這一刻:
酒店房間除濕器細碎的聲響,床頭柔和的燈光,宋成義襯衣上的褶皺,以及他心臟用力在她耳邊跳動的聲音,甚至是他輕輕側臉時鬍鬚在她耳朵上掃過的麻癢……
若是過去的她還時常陷入一種被父母嫌棄的自我懷疑中,她需要故作堅強,硬著頭皮去面對每一場戰爭,那這一刻開始,她才徹底從泥沼中爬出來。
她不再去糾結自己配不配的問題,也不再會因為人家的一句話就開始動搖。
她不再需要那些狀似強大的口號來證明什麼。
她真正的人生亦是從這一刻開始。
第43章 犯錯
第二天, 小天帶來消息,稱先前說好的偶像演唱會有了新的嘉賓,大家不用演出, 這便打道回江城。
這之後的一段時間, 樂隊的演出直接停擺,專輯發布的事情也延後。
經紀人告訴大家這個延遲的時間無法確切。馮青猜想這一切也許跟她那天跟文姨交談有關。
她將一切說給程淼淼和老田聽。這兩人比她更不希望換人, 自然是百萬個支持她的行為。
三個人商量後, 決定先不將對方要求換人的事情告訴趙逐。
趙逐以為大家停下來是為了等他恢復,難得乖乖配合治療,甚至答應了宋成義朋友的要求,前往北京進行專業治療。他們怕他聽完後又鬧出什麼么蛾子。
所謂怕什麼來什麼,在趙逐前往北京治療的前一天, 小天去到趙逐的訓練室送別他。
交談中, 小天感嘆了一句:「趙哥你一定能康復的,這樣舊城人也能保持原班人馬。」
一句話, 把馮青等人維繫了一段時間的平和打破。
老田打來電話時, 馮青正在家裡收拾東西——宋成義飛上次飛去找她後就一直在外出差,她答應等他回來就將東西搬到對方住所——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什麼魔咒,總之又沒成功。
趙逐消失了, 他們開始滿城市找他。
以馮青對趙逐的了解, 他是不會搞離家出走這一套的。他突然不見,無非就是心情不好, 又躲到哪裡去放鬆心情。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比如先前說過的父母忌日也會消失不見,再回來時,身上永遠都帶著傷。但那畢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自己也有個度, 可如今這事,一個自負音樂人,得知自己將會是被拋下的那一個,其打擊可想而知。
這可是他這些年生活的全部。
馮青跟老田都不敢想像他會一時衝動干出什麼傻事,兩個人幾乎將江城翻了個底朝天。一直到半夜,老田才終於找到他。他躲在江邊的一個橋墩下,醉的不省人事。
馮青接到老田的電話,立刻打車前往目的地。
她到的時候,老田正蹲在趙逐旁邊勸他:「老趙,你別這樣,我們也不是故意不告訴你。」
「滾!」趙逐沖他吼。
夜色沉沉,漆黑的天空下著冷雨,堤壩旁邊的江水轟隆隆響著,像一隻黑色的巨獸,江對面的建築上閃爍著霓虹,因為雨水隆重,燈光沒多遠就變得渙散不清。
馮青走過去。
老田又說:「你跟我回去。」
趙逐伸手推他,一邊叫著:「我他媽叫你滾,聽到沒有?」
老田被他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腳邊的一個易拉罐嘩啦啦沿著水泥的堤壩往下滾落,最後被江邊的堤檻擋住。
馮青扶了老田一把,老田抬頭看到她,叫了聲小青。
趙逐聽到聲音,抬頭看過來,眼神早已經無法聚光。
馮青看他一眼,然後彎腰將散落的易拉罐撿進一邊的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