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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城市安靜如一汪湖水,沉浸在濃濃的夜色里,偶爾從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狗吠聲,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青草香氣,提醒著聞到它的人,春天腳步的臨近,只是可惜,在這樣一個美好到令人心醉的早春深夜,楊妮兒終還是拿起酒店房間裡的床頭電話,撥出一個她刻意記在心裡的號碼。
王浩男的號碼。
「浩男哥,我有事想要麻煩您。」
「我在拓展實業做得不開心。」
「想回民亞娛樂。」
「您幫幫我。」
「我自己同陳總說。」
「明天一早,我去陳總辦公室找他,您幫我安排一下好嗎?」
「浩男哥,您大恩大德,楊妮兒若有出頭之日,一定報答。」
第17章 家族中的異類(八)
從前,楊妮兒跟著陳建民的時候,他辦公室後面隱藏的那個房間,總有種讓她不寒而慄的錯覺,可是這一次,她竟然有些慶幸,如果不是這樣的布局,她根本沒辦法重新走進那間辦公室,靠近陳建民辦公桌後面的那隻保險箱。
她知道密碼,因為陳建民曾經有一次當著她的面按開過,那次他正在同王浩男談話,要取一份文件,楊妮兒蹲在遠處,在替他們沏茶,很顯然,王浩男知道那隻保險箱的密碼,事實上,王浩男知道陳建民所有事,陳建民對王浩男的信任,遠遠超過他對至親或是妻兒的。
楊妮兒的位置離那隻保險箱很遠,按照常理,一般人很難看到陳建民快速的六下按動,所以陳建民沒怎麼設防。
但他和王浩男不知道楊妮兒的過往,她不像一般小孩兒一樣擁有過正常的童年,她的童年裡,沒有故事書,沒有電視機,她的童年裡,除了幹活還是幹活。
楊妮兒的視力一向很好,而且那時候,她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她感知到自己在這裡呆不長,遲早要滾蛋,她儘可能地將一切能觸及到的秘密收入囊中,當然,也包括這六個字的密碼。
楊妮兒無比慶幸自己那時候做下的決定,如果沒有那些個過往和步步為營,她將會被打回原形。
楊妮兒再一次被王浩男送進那間辦公室,陳建民對著她,竟然有種小別勝新歡的新鮮感,兩次之後,畢竟是四十二歲的中年男人,陳建民沉沉睡去。
楊妮兒躡手躡腳地穿戴好,從隱藏的房間出來,那隻黑色保險箱,靜靜地呆在角落裡,楊妮兒聽到自己巨大的心跳聲。
她生平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害怕到手腳麻木,她照著記憶里的數字,輕輕按了六下,保險箱應聲而開,楊妮兒下意識地四下張望,辦公室外是人來人往的嘈雜聲,王浩男的辦公桌就在門口,楊妮兒知道,不會有人進來,可饒是這樣,她還是沒辦法控制地發著抖。
保險箱分成三格,楊妮兒用最快的速度上下翻動,第一格是各種簽字的合同和文件,第二格略窄,裡面放了各種單據,光是借款單就不下四五十張。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楊妮兒手心冒汗,她知道陳建民的睡眠時間不長,即便是隆冬的深夜,他也只需要五個小時的睡眠。
她胡亂翻動那些單據,完全沒辦法好好地一張張仔細辨認,那些單據,大部分都是手寫,有些字跡模糊,年代久遠。
裡頭的臥室有微微的聲音傳來,不知是陳建民在翻身還是即將醒來,楊妮兒穿著單衣,額頭卻有汗水沁出,她狠狠咬住嘴唇,留下一整排牙印,提醒自己冷靜。
好在陳拓同她形容過那張字條的大小,她又匆匆翻了一遍,終於憑著那個三百萬的數字找到那張借據。
楊妮兒將借據塞入胸衣里,她特意穿了沒有口袋的外套前來,她知道王浩男那對狼狗一樣的眼睛,雖然總是笑眯眯地好似人畜無害,實則精明銳利到令人膽寒。
楊妮兒剛想關上保險箱的門,卻被第三格里的首飾吸引去了視線,方才精神高度緊張到幾乎抱頭崩潰,此時借據到手,這才注意到那堆閃閃發亮的珠寶。
楊妮兒咬著唇,嘴裡已經嘗到血腥味兒,大腦中的掙扎不過維持了一兩秒鐘,理智便全線潰敗。
既然已經偷了一樣,再偷一樣,又有何區別。
楊妮兒撥拉了幾下那堆珠寶,通體碧綠的翠玉和碩大的鑽石她不敢拿,也不識貨,最後只拿了一條手指頭粗細的金項鍊。
楊妮兒將那根項鍊一同塞入內衣,她關上保險箱門的時候,最後匆匆瞧了眼,其實還有一隻小孩手腕粗細的金鐲子,楊妮兒在那扇門緩緩合攏的時候,痴迷地看著那隻金鐲子,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貪慾,那隻鐲子,她帶不出去。
楊妮兒回到暗門內的房間,將衣服匆匆穿好,然後像日本人那樣,坐跪在床榻前,上半身趴俯在陳建民的身邊。
心跳如擂鼓,每分每秒都難捱到窒息,她後背的汗水,將貼身穿的棉毛衫染得濕透,她告訴自己,深呼吸,放輕鬆,放輕鬆,深呼吸。
好在陳建民不是睡到自然醒,放在床頭柜上的大哥大乍然而響,陳建民和楊妮兒,都被嚇到肅然而驚,楊妮兒慘白著一張臉,總算矇混過關。
陳建民一邊穿衣服,一邊接電話,中途還伸手摸了摸楊妮兒的頭髮,臉上頗有些寵溺的表情。
電話是王浩男打來,「麗海集團」的王思海王總前來拜訪,人已經快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