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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這些,耐心似乎又重新回到她身上,「老三拿了四十八,蔣黑拿了二,若是黑爺從今往後隱姓埋名,遠遠離開西寧市,你倒是也不怕,怕只怕,蔣二黑站在老三那一頭。」
陳拓把玩著酒杯,這一層,他倒也不是沒想過,可蔣建志跟隨陳高鵬五十載光陰,向來將陳高鵬的命令當作聖旨一樣聆聽,更何況遺囑?
「蔣爺跟了我爸半個世紀,應該不會忤逆我爸的遺言。」
吳美人伸出一根手指頭,在陳拓面前晃來晃去,「這也不好說。」
眼前不期然又浮現楊妮兒的樣子,陳拓趕忙踩下急剎車,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分開不過一個小時不到,楊妮兒就幾乎變成空氣一般的存在,簡直要無處不在無孔不入了。
他努力將精神集中,知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陳建民在最後關頭跌在了最不應該跌倒的地方,前車之鑑赤。裸。裸擺在眼前,他不得不防。
他伸出一隻手,勾住吳美人的下巴,「那書記幫我一把可好?」
吳美人笑道:「那要看你上不上道了?」
陳拓閉了閉眼,以為又是幾度春宵就能解決,他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幾乎翻江倒海,巨浪滔天。
在那種關頭,他竟然還想明白了一個道理,當年明明身旁站著周習鳳,甚至周習鳳還給她生了他以為的「兒子」,他卻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同吳美人保持這種齷齪關係,原來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不愛」。
如今楊妮兒明明什麼砝碼都沒捏在手上,她沒有「兒子」,沒有身家背景,甚至連父母都沒有,只是一個孤兒院出生沒有學歷沒有文化沒有一切的女孩兒,可他就是放不下她,他愛她,沒有辦法背叛她。
他完全可以現在就將吳美人推倒在酒櫃邊,用半個小時解決問題,然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回到楊妮兒身邊,騙她一輩子。
他手指動了又動,卻連胳膊都抬不起來,餐廳的掛鐘敲響了五下,他無能為力,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吳美人已經將整瓶紅酒喝得精光,臉上的紅暈浮現,她是真的長得醜,人說燈下看美人,酒後現佳人,可她兩樣都集齊了,卻一樣丑得驚人。
陳拓隱隱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十年都忍受過來的事情,卻在這一刻全盤崩潰,「楊妮兒」三個字,此時此刻,同刀刻一樣清晰,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從這個房子裡出去,回到自己的愛人身邊。
可是十五年的籌謀,三十五年的啞忍,他身後還站著劉珍,他怎麼可以,他怎麼能夠。
逼近零點的溫度,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寒意,胸膛里火燒火燎的炙熱,幾乎將他燒灼得融化過去,額頭上一層薄汗,逼得他走投無路,握緊的拳頭,青筋密布。
吳美人不知道陳拓正在天人交戰,她站起來,身上還披著陳拓的外頭,裊裊婷婷地走到他身邊,掂了掂腳尖,坐在他腿上。
「你也不需要現在就給我答覆,回去好好想想清楚。」
陳拓舒了口氣,原來不需要現在就做那件事,可是吳美人後面還有話要說。
她說:「我那老公,越來越不中用了,占著位置,卻不能滿足我,帶出去臉上也沒有光彩,我小孩去年九月出去上大學了,我已經提交了離婚協議書,等我老公簽完字,我們就結婚。」
「我也不是要你現在就做下決定,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同意的話,下個月的今天,帶著戒指,來我家找我,單膝跪地向我求婚,到時候……」吳美人學著香港電影裡的女明星,沖陳拓眨了眨眼睛,「把今天這一份,一同補上。」
第61章 觸不到的戀人(四)……
陳拓從吳美人的別墅里出來, 已近六點,天竟然還黑著,老劉坐在車裡, 已經睡著, 車裡的收錄機用極低的聲音在唱陳百強的一首歌, 一生何求。
「尋遍了卻偏失去,未盼卻在手。」
「我得到沒有, 沒法解釋得失錯漏, 剛剛聽到望到便更改,不知哪裡追究。」
陳百強的聲音百轉低沉,陳拓聽得幾乎要落下淚來。
他離了車子, 不忍再聽那字字似乎在說他的歌詞, 他尋了一處花圃,躲在那裡給楊妮兒打去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他在電話這頭, 聽那頭的呼吸聲,便覺得心安,早晨的風,吹過花圃里的植物,發出類似海浪的聲音,安靜又靜謐,他不求許多, 仿佛漫長人生, 求得只是這一刻的安寧。
他問她:「有沒有睡過覺?」
「沒有,睡不著。」
他又問:「是因為擔心我嗎?」
那頭只答了一個「是」,便哭起來, 陳拓被哭聲擾亂了心神,這一刻,他真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他愛她,捨不得她,走了那麼久的路,他棄不得,可是電話那頭的女孩兒,他一樣沒辦法放手。
他哄她,「乖,寶貝乖,不哭了,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那頭還在抽噎,卻不肯說話,天邊有淡淡的白色一點點亮起來,朝霞浮動,白色同金色混在一處,黑暗被衝破,太陽躍出地平線。
陳拓對著太陽的方向,他伸出右手,擋住太陽的光線,有什麼在眼角處滑落,他不舍,可是再不舍,他又能怎麼樣。
他說:「你以為我樂意過這樣的日子嗎?我沒路可以退,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