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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民這才提了興頭,他早就對楊寶蓮垂涎三尺,只是礙於身份,不好直言不諱,如今陳拓上道,他哪有推辭之理,陳建民一生衣食無缺,順風順水,他出生之時,老爺子請來的算命先生便說他「錦衣華服,享用不盡」,但額外又說,這孩子於錢於權,都知進退,只在女色一道上,稍欠定力。
老爺子牢牢記著算命先生的話,這算命先生當年便已年過七旬,兼看風水,是服侍過老爺子父親的主兒,是以老爺子將他的話奉為金科玉律,陳建民過完三十歲的生日,老爺子便做主替他大操大辦,娶了「長遠集團」賴長遠的女兒,賴明莉。
可惜算命先生鐵嘴直斷,陳建民今年四十二歲,明面兒上是陳家老爺子欽點的接班人,私下裡的生活卻糜爛不堪,情婦無數。
陳拓一番話說完,陳建民一雙眼睛便定在楊寶蓮身上挪不開。
那幾秒鐘的安靜,對楊妮兒來說,漫長地能聽到血管跳動的聲音,她幾乎發起抖來,她僵硬地扭轉脖子,看向辦公室後面那扇暗門,她知道那張床就在那裡,大得能容下三五人。
王浩男陪著陳建民二十多年,光聞到他的呼吸都能知道他眼下的想法,他衝著陳拓眨眨眼,「我那兒新到了一塊屏風,是埃及尼羅河裡過來的沉香木雕刻而成,拓少爺要不要來參觀一二?」
………………
王浩男將陳拓送走,楊妮兒收拾了茶具離開,她回到自己辦公桌上,檔案室里的文件足足堆滿了幾個貨架,她先是分出幾個類別,光是這項工作,已耗去她兩個月的時間。
好在總算是大功告成,她先將一家叫做「娜娜桑拿屋」的所有文件搬出,按照年份和月份編號歸檔,再在文件背上貼上標籤,按照標籤順序,重新擺上貨架。
楊妮兒做事十分投入,不知不覺已到下班時間,辦公室的電腦暗了一大半,她也關機拿上包,走出辦公室大門。
辦公樓層不高,楊妮兒沿著旋轉樓梯往下走,到了一樓入口處,不經意地瞥到地下通道的通風口,站了一個人影。
留著大波浪捲髮,一看便知是個女人。
楊妮兒猜到七八分,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那張清瘦的側臉,她壓抑不住,往那女人身邊走去。
楊寶蓮正在抽菸,整條脖子都是手指頭掐出的青紫色印子,楊妮兒心中明了,她自從跟了陳建民,包中常備一條絲巾,她取出絲巾,幾步走到楊寶蓮身前,替她圍在脖子上遮擋。
楊寶蓮卸了妝,沒有精緻的妝容和大紅色的唇膏襯托,整個人顯出一股頹廢的氣息,她衝著楊妮兒吐出兩個完整的煙圈,敷衍了句,「謝謝」,並不有甚誠意。
楊妮兒笑笑,轉身便要離去,楊寶蓮卻叫住她,「一天沒吃東西,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第7章 塵埃中的花朵(六)……
九月底的西寧街頭,已可見寂寥,陝北的拉麵館,生意火爆。
楊寶蓮和楊妮兒推門進去,吸引了絕大數的目光,有猥瑣的男人還吹了幾聲口哨,引來哄堂大笑。
楊寶蓮似乎早已習慣,她們選了個偏僻的角落,點了兩碗羊肉麵。
店家手腳麻利,兩碗熱氣騰騰飄著厚厚蔥花的羊肉麵很快被端上來,兩人也不客氣,捧著大碗大快朵頤。
面連吃帶喝,吞下去半碗,人才好像活過來,楊寶蓮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那是楊妮兒第一次看見女式煙,細細長長,飄著薄荷的清香。
楊寶蓮先開口,「不知為什麼,瞧你挺順眼。」
楊妮兒沒這種感覺,她接近她,純粹是為了陳拓。
她笑笑,場面話還是得圓圓,「咱們有緣吧,你看,咱倆都姓楊。」
楊寶蓮跟著笑,「姓楊的命不好。」
楊妮兒瞪起眼,轉念想到自己的身世和眼下的處境,又泄了氣,確實命不好,命好能落到這般田地?
楊寶蓮問她,「你多大了?」
楊妮兒說:「二十四,你呢?」
楊寶蓮說:「三十二了。」
楊妮兒堆起笑,「看不出來。」
楊寶蓮一臉自嘲,「那能讓你看出來?那姐姐砸下去的錢不是白花了?」
楊妮兒大窘,場面有點冷,楊寶蓮嘆氣,「拓哥總說我,不會說話,還專門請了老師,教我說話,可惜這種事,是娘胎裡帶出來從小教出來的,我們這種沒爹疼沒媽愛的孩子,學不來。」
楊妮兒早就想問她來歷,只是覺得唐突,憋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這麼個機會,自然把話接下去。
「你是哪裡人?」
楊寶蓮看著滿堂的食客,有些晃神,「我家就住在西寧的郊區,坐大巴車,兩個小時就能到。」
「我是家裡的老大,下面一堆妹妹,後來,爹媽好不容易得了個兒子,結果村里算命的先生說我的八字不好,跟手足犯沖,四十歲之前若是同手足處在一塊兒,便會被剋死,我爹媽說什麼怕我不安全,十四歲不到就把我送到西寧城裡一個大戶人家當保姆,我在這家人家裡做了三年保姆,遇上了拓哥。」
「那一年拓哥也不過二十歲,老太太死了剛滿一百天,他被從外面接回來,那時候他還很靦腆,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好看,眼睛彎彎的,像盛了蜜糖…」
楊寶蓮沉浸在往事裡,臉上浮現奇怪的神氣,好似二八少女正懷春,羞澀又無措。